继而忽然的想到了景年——他倒是白肤色的,自己也不黑,应该能生出个粉团来罢……

于是,他又一次想到了自己一奶同胞的皇姐——长公主明月。

阿九将他乡试的事情问了个遍之后,便要起身告辞了,这期间康三元一直安静的看着阿离忙碌,听着阿九和他的对话,觉得很温馨,因此阿九拉她告辞时,倒有一丝还没有待够的感觉——收回神站起身,阿离擦着头上的汗,打着灯笼将两人送到竹林边,又忙忙的回去了。

锦夜城看来是丝绸的产地,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绸缎铺子、绣工坊、裁缝店之类的,此处的绸缎绫罗不仅图案华美丰富、质量也十分上乘,康三元因没有了行囊,连件换洗的衣裳也没有,遂拣着自己喜爱的样式买了两套成衣——出门在外不能露富,她拣的都是朴素的。

泡又烧了起来,她比先前看起来更加焦躁,一会儿神思恍惚,一会儿急的想要跳墙。

她要知道确切的消息,因此到了自家门,又幡然醒悟一般,迅疾的转身又奔了街上,她要去衙门,她要找衙门里的人问真相。问康望福,问那个张大人。

康三元人虽然醒了,理论上来说,她体内的药劲儿还没过去,所以才有了在后来把持不住之事。

康三元耳中听着这些消息,眼中看着这些景象,心中也生出了无限的忧烦——她也真怕宋崖打败了,毕竟据说清干的精锐主力现在都在西北,如果打败,清干恐怕将要改朝换代了。被外族侵略,甚至吞并,在哪一个朝代或者世界都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不仅仅是当权者的耻辱,也是百姓的耻辱。

康三元一度多疑起来,很小人的揣测,是不是夏风有意如此,留下自己当个替死鬼的?

如今康三元回来了,宅子里又多了张齐和霍顿两个人,顿时增添了十二分的热闹。

他目光愧疚又复杂的望着康三元道:“我今日也刚回渝州……你受苦了……”一边说一边望了康三元旁边的张将军一眼。

更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康三元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星光满天的深夜了,她之所以醒来,是被热醒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睡梦中都觉得热,热的让人只想划拉划拉…划拉划拉——

进来的是一群丫鬟,康三元被她们收拾着脱了衣服,当地有澡盆——原来是来伺候她洗澡的……

但是还有一半未解,所以,她虽然笑着,眼中还是有些郁郁的,夏风一边轻催着马儿,一边道:“三元,这几日我无暇来见你,是有缘故的”

于是,他喝住轿子,自己猛起身就要亲上街去拆散他们——站起来了又觉得不妥,于是又叫过一个跟随,命他去叫康三元过来,就说:“知府大人有请——”

想到这里,她略有点悲怆的望了宋崖一眼,继续道:“况且你也知道,我从来就没把咱俩之间那点事当真过,所以——”

她不知道他是因何事而寂寥了,也猜不出他现在在想什么,只是,她看不得他这样面带倦容和风尘,宛然受伤,默默不语的样子——

过了些日子的一个晚上,银姐又找了个空子寻康三元说话——根据上次宋崖来时的表现,银姐隐隐觉得康三元和宋崖的关系大概不会到此为止,因此,她想问问康三元现在是怎么想的——她如今见康三元和夏风正朝她原来希望的方向展,心里越的急着想知道康三元的态度:如果没有其他的岔子,她好主动做媒人,让两个人成亲啊,三元,也不小了……

后来,景年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志向不合吧,父亲是一心励精图治,务求然众人的人;而母亲则主张无为而治,喜爱清淡自然之人。说白了一个是喜欢功名利禄、有志凌驾王侯;一个是喜欢清风明月、小院梧桐。志不同,则道不合,则易生唇舌之争……

只是,没想到刺了那一剑之后,第二日便有人将他的尸体抬了来,又有尚云摩等人在一边作证,让所有的人都以为景年已死。自己这才死了心,这才在后来有了柳承谟。

夏风在船上坐了一会儿,便去交代夜巡之事,交代完了又回到船上。

康三元摸着茶碗想,原来康三元的生日是今日。

夜已近三更天。

无人应声,半晌,方有一个声音谨谨慎慎的道:“主家打算如何处置她?”

连银姐也说:“画的还真好看——”

景侯爷又补充道:“就在你那个新宅子里就成,唔,我听说你新近搬到一所精致的宅院里去了?我心甚慰,如此,待月上柳梢之时,我自去你新宅内赴席如何?”

这里其他来看热闹的诸位高邻也都依依不舍的散了,康三元看到空下来的门前,又看看宋崖,再偷眼望一望夏风,她内心忐忑——恰在这时,一匹快马忽然停在了门前,康望福一头薄汗从马上下来,三步两步小跑过来对着夏风抱抱拳道:“夏老弟,张大人有请,说有重要的事等你商量——”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打量了宋崖一眼。

景年在新铺子里构思了许久,依然没有定下见了康三元该如何叙旧说新——他可不敢无赖的直接跑到人家家里,装没事人一般,一屁股坐下说:“娘子,为夫回来了——”他隐隐觉得,如果那样,康三元可能会像对待钱家旺一样,坚决的将自己扫地出门,他不敢冒那个险……

可惜的是,先皇寿命不长,铺路的工程还没全部完善,竟在一个风雨之夜忽然撒手去了,如此,本就蠢蠢欲动的众皇子哪里还压服的住。先皇仙逝的晚上,月黑风高,杀机四伏,太子明夜当夜暴卒。景年千里带兵回京,匡扶明泽继承了大统,登上了帝位,废了的林皇后也复位,成了当今太后……

王冕知惊讶的看着这一大本的圈圈,和康三元自己用小毛笔注的蚯蚓文字——汉语拼音,问道:“三元姐,这些是什么?”

景年站在几步之外,并不为其所动,依然淡漠的站着。

夏风便站直身体,跳到上岸接过老船家手里林林总总的东西,两人一起上船,老船家将沽来的酒和肉菜都摆在舱内,夏风便与老船家对饮,一边说些闲话。这老船家是个老鳏夫,喜饮酒。

遂致意兴阑珊,送走了一拨来串门的邻居之后,她便同银姐等人打声招呼,要去后院睡,银姐也看出她的烦恼,便笼了个火盆,收拾了被褥,又拿好火石灯烛,这才与她一起出门。

明泽说完了正事,景年便欲告辞,明泽也就不留他,怡然笑道:“去吧,爱卿前段日子操劳了,这几日孤准你可以不必上朝,有事只叫人送折子来便可”

康三元和银姐便招呼着这些婶婶嫂嫂们,一起下厨忙活酒菜去了。十年熬得出头日,古今读书都一般,康三元见王冕知如此出息了,打心眼里往外冒着高兴。话又多手脚又快,王家小院里更是热闹的不得了了。

侍卫忙拱手禀道:“回侯爷,已经在路上了,再有两三个时辰也就到了”

她在意识到宋崖是真的走了之后,便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这是早晚的事,只是不知为何,从宋崖走了之后,她便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她想,也许自己是操劳惯了,突然间没有了可操劳的对象,难免会有一些失落感。毕竟那是个活生生的人,且是自己穿越以来第一个与自己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人……

这里众人各自纳闷,互相承让着,慢慢散了。

只是,也许他是想和曹操一样,做个幕后的皇帝,不愿担谋逆的骂名?——过两天街上应该就有内幕传闻了。

所以她问银姐愿不愿意全家搬过来同她一起住,步云街上有学堂,小孙福念书也近些,她也不要租金,只是家里的沉重活能帮她一把就成,一起住着既亲热又热闹,各方面也便宜。

景?如今天下姓景的、能统帅如此庞大的兵马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前镇远大将军,景年——那个动“景刘谋逆”、屠戮皇室,最终被太尊长公主亲自诛杀的景大将军。

两人回到城区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光,宋崖在马车里冰冷了一会儿,又自我融化了,郑重的叮嘱康三元道:“娘子,我今日要晚些回来,你回家记得拴好大门,喂狗时不要走的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