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墙角或者巷子深处,夏风常会忽然将她揽近,然后便是温柔的亲吻,康三元常常红着脸想:这,太大胆了点,太大胆了点……不过,感觉也是非常好的……

后来叛军终被景年的曾祖父等平定,景年的曾祖父,兄弟共有五人,有两人死在这场平叛中。厉帝死,新君继位,需要景家的人守边关御蛮夷,又怕其不服管制,便将景家的嫡系子孙招了一个进京,做皇子的伴读,以为人质。且景家所守之地,每年一换,为防其拥兵自重,据关自立。另外每年还必要叫景家所有有官职之人进京述职。以为挟制。

她在渝州城亲看到景年留情的那个平民女子,依着她以往的性子,凡叫自己看不顺眼的,明里暗里总要结果了才称心。是以便顺手叫底下人处置了。

夏风听了目光动了动,露出温柔的神情来道:“你以后出门多与熟人一起,前些日子之事——以后还是谨慎的好——”又道:“多谢你的礼——”

康三元见里面什么都有,除了预定酬谢夏风的布料糖果之类的,更多的是些新鲜菜蔬,鸡鸭鱼肉等,还有一大包糖浸的话梅,康三元便拈了一颗放进嘴里,甜里透着酸,她摇头咂舌的笑道:“天呐,这话梅不熟么,酸死了——”

然后门帘又一次被人打开,宋崖便也走了进来,康三元此刻眼睛肿的迷离,简直睁不开,只是感觉他进来了,便向一边靠了靠,欲给他腾出个空来,一边抬袖子揉眼睛。

康三元被颠的晕头转向,见停下来后也不将自已放下地,渐渐察觉出这群绑匪行动诡异,不禁有些着急。又听周围鸦雀无声,不知是个什么所在,心里更添了一份恐慌。

又道:“我这几日闲来无事,怕是要在渝州多住几天,前几日,我也开了一家铺子——”

想到这里,他打叠起万种柔情,十分和蔼可亲的道:“三元,往日我的性命是你救下的。我此番前来,一则是要向你禀明真相;二则是想报答你往日的恩情;三则——这第三件事,你早晚会明白……”

康三元惊讶的望着他,道:“洪度,你忘了咱们的约定了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微微一笑。

明月与太后所造的“景刘谋逆”之事,已经叫他寒了心,此事,我虽不是主谋,却有一个放任的责任。他若不是为报此仇,又怎会再回来,替我扳倒林家?如此想来,他一定是将我当成坐收渔翁之利之人了……

大节下的街上的铺子都歇业了,也没个逛街的地方,康三元无事之后,便窝在步云街的家里,白天养狗,晚上秉烛读书。

因为林夫人卧病,于是每日都有一些前来探视林夫人病情的亲朋女眷等,景府除了景年没有第二个能主事的人,他少不得拨冗接待,一来二去,他渐渐厌烦起来。

想到这里,夏风叹了一口气,又一次微笑起来。他想起了那次傍晚遇到康三元,康三元差点跌倒的情形,以及薄暮朦胧中,康三元那羞红的脸庞。

在除夕前夕,康三元的铺子便关门暂时歇业。康三元入乡随俗,规定大家的年假一直放到正月十六,也就是过完元旦再开业。然后一人了一大包年货,有尺头、熏肉、干带鱼、腊鸡各色糕点糖果之类的,工钱也给每人多开了一个月的,算是奖金,皆大欢喜,康三元盘点开业近半年的收入,存在两家银号里,自觉踌躇满志。

明泽便笑道:“洪度果然如令尊,真乃性情中人也。孤虽比你年少,但也觉爱卿此话颇孩子气了些。世间哪有不想娶妻的男子,更何况如爱卿这般,品貌脱、风采逸群者,更不可作寡鹄孤鸾之想”

仇老板听她说要派一个伙计来,在墨云轩支一个卖瓷器的小柜台,每个月付自己一定的租金,不禁一笑,道:“小娘子果然细致,只是墨云轩非比别家,这柜台暂时是不好设的。小娘子若真想寄卖,我也不收你租金,只是货物出手后所得利润,须得与墨云轩分成。”

那么现在,从她的话里听来,便是怕日后受自己的连累之意了。

康三元与银姐等便又站在门口,看夏风走,夏风裹好斗篷,与众人道别,又微笑着看了康三元一眼,这才去了——

跑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景府轩昂的大门便赫然在望了,且见大门前正花簇簇一片人来车往,很是热闹。几个正下了轿子的官员见景年回来,立即笑容满面的赶过来,抱拳相迎:“侯爷今日大喜了,下官略备薄礼,特来相贺——”

孙大哥劈柴、吴小山生火,康三元和面,银姐剁肉馅,小孙福站在一边摇头晃脑的背书给两人听,倒也其乐融融。

天越来越冷了,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康三元觉得两头跑实在太不方便了,就在与铺子所在的阳兴街隔壁的步云街上,买下了一栋新巧的四合院——这原是一个客商给外室治的宅子,客商的妻上个月不巧死了,这客商便将这外室接到了家里,登堂入室扶了正,这宅子便空了出来,康三元爱这宅子轩敞,且左右都是规矩人家,住来也清净安心,出门还可以看到泯水河,夏天看景致方便,最重要的是院子够大,养的开她那四只小狼一般的巨犬……

另外还喜欢漂亮的绸缎——虽然不穿,平日却常常去刘家绸缎铺子参观,觉得花色甚美。

宋崖自己掩上怀,闻言惊诧的道:“怎么?娘子已忘记自己适才所做之事了?”说罢点头叹气,似有感叹之意。

原来如此,难怪宋崖对此处这般熟悉。她悄悄的整着宋崖的袍子,不好意思的道:“咳……原来是你师父他老人家的…咳,咦?那我身上的毒的制法是不是他老人家教你的?”

康三元被他看的心虚,觉得他笑的——别有深意……

一边往灶里多填了柴,使火烧得更旺了些,一边手持半块劈柴,站起身来,准备相机而动。

但她却在第一眼看到夏风走来的时候脚便软了——请原谅她这么没用……

纵有抱柱信,不能容世俗。

窗外秋雨潺潺,寒气入室。康三元觉得自己甚有怨妇的调调。

现在这件中衣只剩了最后一只袖筒还未缝好,康三元就着小油灯,不慌不忙的穿针引线,一边瞄一眼院子里舞剑的宋病秧子宋崖。

她觉得眼皮沉重的搭下来,眼睛又痒又痛,于是便止住话,又抬高两只满是泪水的、滑腻腻的手背,努力地揉了揉眼睛,又吸了下鼻涕,这才又接着咕哝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众人也等的不耐,小小的骚动着,又过了约半个时辰,终于见街道上跑来一个报信的,附耳在殷大人旁边说了什么。

宋病秧子不答,低头掀开外衣襟,康三元顿时如同浇了一盆冷水——半旧的内衫上,赫然渗出两块巴掌大的血迹,康三元的眼睛红了——是因为心疼医药费。宋病秧子也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说着就将腰刀解下来,递给康三元,自己则弯腰拾起了车把。康望福生的很高大魁梧,这木车子到了他手里,仿佛没有了分量一般,轻轻松松的便被推动了,稳当而轻快的向前走着。

宋病秧子只喝了半碗粥,吃了几口青菜,那葱花炒猪血,俱被康三元吃了。

然而直到过了晚饭的点了,小路的尽头才出现了三个黑点,隐隐有女人的说话声传来,他注目半晌,待近了,渐渐看清是前院的一对夫妻和康三元。

孙大哥这时也开口道:“宋兄弟只管养着,有什么体力活去前院叫我就成。”

外面起了风,渐渐有淅淅沥沥的小雨点落下来,康三元无暇它顾,连忙将院子外面晒着的一小垛干柴,分几次抱到小灶房里,又将怕雨淋的几个竹篓子、两只木凳子也拿进小灶房,盛夏的天气,小灶房里有几只避雨的苍蝇,嗡嗡的飞着。

牛头马面听完搓搓手道:“还魂这事儿不归我们哥俩管,您得去找阎王”

孙大哥和银姐,包括康三元都是普通老百姓,平生不知道该如何与侯爷见礼,见夏风如此,孙大哥两人便有些局促。

这里,宋崖便摸着小孙福的脑袋道:“如今还同以往一样,孙大哥,银姐,还有——夏捕头,大家不必拘束。多日不见,我十分挂怀,所以今日一到渝州便来叨扰,孙大哥,你还是同以前一般称呼我,才是不见外,高兴我来的意思——”

说着微微一笑,不徐不缓的一脚插进康三元和夏风之间,道:“三元,自上次一别,堪堪已过一月有余,你似乎见瘦了……”

康三元闻言摸摸脸颊,想:不应当啊,刚刚在铺子里你也没注意我胖了还是瘦了,怎么此时黑乎乎的你倒看出来了——

动动脚道:“咳,哪里。那个,菜已经好了,咱们大家都进去吧~~~”边说边转回身,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胳膊,不瘦啊,一抬头,忽然现夏风不知为何忽然微微一笑。

这顿饭吃的,比上一次宋崖硬讨来的那顿晚饭的气氛还要诡异——康三元和夏风是颇心有灵犀的,吃饭间不是你望我一眼,便是我对你一笑,看起来浓稠似糖水。而宋崖坐在他两个人的斜对面,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将两个人的眉目尽收眼底,又兼还有着未去的心病,心中此时仿佛浸了一缸的醋水,还是滚烫的醋水——又酸又痛。吴小山面对宋崖而坐,与上次相同的是,他只低头看菜,抬头倒酒,并不多话,继宋崖之后,成为一座萌芽中的小冰山。

好在这次银姐和孙大哥已经顺过来了,不停的布菜、让大家,兼之小孙福的童言童语,让这顿家常便饭终于有了点家常的味道……

一时吃罢饭,银姐又让众人喝茶,康三元看银姐忙了一天,便不肯叫她再走来走去的忙活,怕她身子吃不消,自己抢着去拿茶水去了,孙大哥便代三元让夏风和宋崖到里面茶桌旁坐,一边嗔着银姐不帮康三元忙活,银姐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三元妹妹怕我劳动了身子,我跟她说这才怀了几个月,干点活没事儿,她不信。每次看着我的肚子,都跟看她那些瓷盘子似的——就怕碰着了,这还没显形呐——”一边说一边笑。

正在这时,康三元从后面出来了,端着茶盘子,边走边轻声撵着跟脚的大狗们——

别人听了银姐这段话先没怎么,唯独宋崖听了,心有所动。

夏风便笑道:“原来孙大哥家要添丁了,难怪这些日子看孙大哥满脸喜气,真要恭喜了——”孙大哥笑着摸摸后脑勺道:“这是再想不到的喜事,生完福小子,大夫原说她再不能怀的——”

这时,宋崖端起茶碗来,微微笑道:“所谓吉人自有天相,银姐一看就是多子多福的面相,小孙福定是还要添几个弟弟妹妹们了——”

孙大哥和银姐闻听此言都很高兴,银姐一时竟忘了宋崖的侯爷身份,和以前一样笑着附和道:“可不是呢,前年我去西禅寺烧香,那里的一个老和尚也说过,说我命中有四个儿子——”正说着,忽听门环响,康三元便欲去开门,夏风倒先站起来了,说:“大约是老王头来寻我家去,我先走一步了——”

一边说一边与众人道别,又拦住众人叫不要送了,又对康三元

道:“那花架子已经搭好了,明日我再拿些凤仙花、虞美人的种子来给你——”说着望着她笑了笑,便转身急匆匆的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院子——

康三元到底不放心,跟出去开了大门,却见夏风已经走远了,旁边果然跟着一个老者,两人一边走一边正说着什么。康三元便寻思是什么事使夏风走的这样急,不由得有些担忧和闷闷。关好大门,一回身,却听黑咕隆咚的门边一个声音低低的道:“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