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季天?”

白少彦前脚刚跨进客堂的门槛,眼前人影一晃,一个青衣大汉已经迎了上来,不等小六介绍,便冲白少彦一抱拳道:“白当家,在下柳松溪,冒昧登门,还请见谅!”

“咦!炭火的颜色怎么变了?”

当然,除了“少彦剑”的美名之外,“白扒皮”的诨号也是颇为响亮,这倒是白逸尘当初没有想到的……

不过,尽管白逸尘为白少彦安排好了一切,他自己却似乎从来没有从被打击的阴影里走出来。也许是抑郁成疾,白逸尘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及至三年前,突然暴病而亡。

对于父亲的死,白少彦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只要是父亲的遗训他都不敢违背,尤其是不准下山这一条,他始终坚守着。

但是今天剑道大会的消息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要不是红莲搬出了白逸尘的遗言,他可能真就去了。毕竟白少彦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外面的世界对他充满了诱惑,而赚钱只是诱惑之一。

所以,现在望着父亲的牌位,白少彦心情颇为起伏,他想说点什么,但却如鲠在喉,始终也说不出口。了一会儿愣,白少彦轻轻叹了一声,低低地说了一句:“您为儿子操了那么多心,儿子要是再不听话,真是禽兽不如了……”

祠堂外,红莲和大虎静静地等候着。

以前白少彦祭祖都是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出来了,所以两人现在都很奇怪,不知道白少彦在祠堂里面磨蹭什么。

“别是祖宗显灵在教训蚂蚱吧?”大虎嘿嘿笑道:“这小子把家法都改了,祖宗一定看不下去了!”

红莲撇撇嘴:“那他肯定会把祖宗再气死一回。”

“哈哈!那倒是!”坐在门墩上的大虎狂笑捶地,震得地面砰砰直响。

红莲踢了大虎一脚:“什么疯呢,我跟你说句话,你给我记住了。”

“你说,我听着呢。”

“帮我盯紧蚂蚱,别让他偷偷下山,知道吗?”

“你是说他会去参加剑道大会?”

红莲点点头:“你没看见他听见剑道大会就两眼就贼亮贼亮的么,他现在是想财想疯了,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剑道大会那是地方?高手云集的地方!就他那点本事,万一被人逮着比剑,肯定死无全尸!”

大虎一下子紧张起来:“是哦,蚂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出去肯定被人揍个半死啊。放心吧,我一定看住他!”

两人正说话时,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白少彦走了出来。

“什么揍个半死,你要看住谁啊?”白少彦瞪了大虎一眼,目光转到红莲脸上,却是微微一笑:“开工了!”

白家铸剑房非常宽敞,而且房梁架得非常高,这样大虎就可以在里面直起腰来,即使挥动铁锤也碰不到房顶。

铸剑房正中是一口巨大的铁炉,炉体乌黑亮,炉膛内通红的炭火常年不灭,稍稍靠近,一股逼人的热浪就迎面扑来。

铁炉四周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铸剑用的家什,其中一把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铁锤格外显眼,那是大虎专用的打铁锤子,锤身为精铁练就,重八百斤。锤柄芯子用七尺长的软铁制成,外边用两片同样七尺长的竹片包裹,然后再缠上一层牛筋,三层浸过桐油的麻绳,这样的锤柄可以轻松托起八百斤重的锤身,永不断裂。

不过今天没大虎什么事,补柳松溪的剑只需红莲的幽莲绵火就行了,不用再进行任何锻打。但是大虎还是跟进了铸剑房,他也知道没自己什么事儿,所以进屋之后就在大铁炉前坐了,静静地看着白少彦和红莲补剑。

一只黄铜小炭炉摆在红莲面前,炭火已经烧得很旺,不过颜色是通红的。

红莲从腰间抽出一根一尺多长的紫铜细管,将略细的那头放在嘴边,红唇一启,舌头已经将其裹紧。随即,紫铜细管略粗的那头伸进了黄铜小炭炉内,于是炭火的颜色立刻起了变化。

红色开始转变成了白色,然后是白中隐隐透出一点绿意,再然后,则是完全转变成了幽绿的颜色,这时候,一朵朵时隐时现的青色莲花自火苗中跳跃出来,于是屋子里响起了大虎的惊叹声,因为他是第一次看见幽莲绵火。

白少彦把柳松溪的那柄青枫宝剑轻轻放到了黄铜小炭炉上,红莲衔着紫铜细管往后仰了仰头,把插在炭火中的那头拔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对准了剑身上的伤口。

一缕筷子粗细的幽莲绵火从紫铜细管中吹出,沿着弯弯曲曲的剑伤一路烧去。这幽莲绵火看似软绵无力,实则非常深沉厚重,火力直透剑伤最深处。但是因为火性阴柔,不会使伤处的青钢在瞬间烧融变形,加大修复的难度。

红莲来回吹了九次,便停了下来。静静地调息了一会儿,又衔起紫铜细管吹了九次,然后再次回到调息状态。

九转红莲每次只能吹出九道纯正的幽莲绵火,之后需要恢复内力,才能继续进行。

红莲的吹火绝技实则也是一项修真法门,不过只以练气调息为主,其境界始终定格在筑基阶段,不会有任何提升。

白少彦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红莲补剑,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块雪白的手帕,因为红莲的额头上已经又细细的汗珠沁出,这手帕是专门给她擦汗用的。

大虎开始打瞌睡了,不过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么多年来,三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在一起的,现在尽管是红莲一个人在做事,但和三个人在做事没什么区别。惟一的区别是,大虎在瞌睡,而白少彦在帮红莲擦汗。

……

三天后,晌午时分。

铸剑房的门缓缓打开,白少彦扶着红莲走了出来。红莲的面色有些憔悴,不过不是因为内力消耗过度,而是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

“蚂蚱,我先去睡一会儿,你把剑擦擦干净,别让大虎动手,他重手重脚的,别又把人家的剑给弄坏了。”

白少彦点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去睡吧。”

目送红莲离开,白少彦转身进屋,只见大虎正在手舞足蹈地挥舞着青枫,三尺多长的宝剑在他手里看起来像是根细细的筷子,显得很是滑稽。

“把剑放下,别又弄坏了!”白少彦一边说,一边冲正在屋里收拾东西的小六招了招手。

“当家的,有何吩咐?”小六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