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听到没有?兄妹!她秦雨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标致的兄长了?“十五贯。”凌四娘又加了个价。“二十贯,少一文都不行。”两人就在他们面前开始讨价还价起来。“一百两。”就在两人争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希圣突然开口。“黄金。”四下顿时安静了下来。他扬起眉,一字一句:“我出一百两黄金,买我和我妹妹的自由。”包括秦雨,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疑惑地看着他。半晌,大汉哈哈大笑:“你们两个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被我们拿走了,一百两,还黄金?开玩笑吧!”他不提也就算了,一提,秦雨的火气又上来了,竟敢拿走她的钱!身旁的人悄悄按住她,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你把我们卖了,充其量不过多了几十两银子。但如果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会有一百两黄金。”不知道是不是一百两黄金这个数目实在太吸引人了,大汉的脸上有一丝动容。他极快地捕捉到了这么一点点的变化,继续开口:“其实我爹是杭州城富,而且就我们这么一双儿女,别说一百两黄金,就是一千两、一万两,他都会愿意拿出来。”大汉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此话当真?”他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却已经说明一切。大汉定了定神:“那你说,我要怎么才能拿到那一百两黄金?”“简单。”他忽而看向身边的秦雨,“你放了我,让我回去拿就是了。”秦雨心下微微一动,就是说她要留在这里作人质了?希圣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不安,向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相信他。信与不信,就在一念之间。可是除了相信他,她也没有其它选择吧。毕竟靠她一个人也不可能逃出去,最后的结果便是被卖入妓院。虽然和眼前的人相识只有一天,可为今之计,也只能相信他,让他先逃出去找人来救她。可她想的到,那大汉自然也想的到:“老子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带官府来救人?”“你可以让人蒙着我的眼睛带我下山。倒时候约定在一个地方交钱。我妹妹会留在这里作为人质。”“哟,阿魁,你不会相信她说的吧?小心到时候人财两空!”凌四娘怎么甘心马上就要到手的未来红牌就这么不翼而飞?希圣微微一笑:“五贯钱,和一百两黄金。你到底想要哪一个?”大汉的目光在秦雨和希圣之间游移着:“好,但你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阿魁,你疯啦,你竟然相信他们?”大汉抱拳道:“不好意思了四娘,今天你是白走一趟了。”“哼,阿魁,你会后悔的!”凌四娘跺跺脚,恨恨地走了。大汉随即给希圣松了绑。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冷冷地开口:“不过,你最好拿到钱后放了我妹妹,不然的话,我保证你一分钱拿不到不说……”大汉不屑地打断了他:“你放心,五贯钱和一百两黄金,孰轻孰重,我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只要你天黑之前把钱拿来,我保证她一根头也不会少。”秦雨是越听越不是滋味,敢情五贯钱就变她的代名词了?而希圣已经走到她眼前,望着她的眼睛,咧嘴一笑,“放心吧秦雨,天黑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太阳西斜,一轮火红渐渐没入地平线下,夜,静悄悄地降下了帷幕,秦雨的心却是越来越无法平静下来。希圣……整整一天了,自从他走了后,眼前的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秦雨的眉毛扭曲成了两条蚯蚓——他,该不会是扔下自己了吧。虽然她很想相信他是因为被蒙着眼下山,才会找不到回来的路。可话说平时亏心事做的太多,难免会怕有报应。就比如她刚才丢下他一个人逃命,谁知不知道现在就是报应来了呢?她紧紧地攒着手里的草根,然后,又缓缓松开。现在不是靠别人的时候吧。秦雨拍拍自己的脸,扯出一个笑,站起身,打量起四下。她就不信,凭她一个人会逃不出去。正想着,门哐当一声开了。就这力道,可以看出踢开门的人心情非常得不好。果然,那个叫阿魁的大汉面色难看地站在她的面前,目露凶光。“你哥还没有到指定的地点交钱。”他开口,“我在想,他是不是不要你这个妹妹了?”那眼神,好像要吃人一般。再看他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秦雨不禁后退两步,赔笑着:“这天不是还没全黑吗?”“没黑?你真当我是傻子是不是!”大汉一拳砸在墙上,顿时出了个不深不浅的小坑,“你说说看,我该把你怎么办?!”“这……”秦雨眼珠一转,先保住性命再说,“刚才,你不是要把我卖个那个叫什么四娘的吗?如果你真的把我杀了出气,可就亏了。”“亏了?哼!如果被那死八婆知道另外一个跑了,我的脸还往哪里搁?!”声音如雷般,震得秦雨的耳膜直颤。眼看着,那刀就要搁她脖子上了。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秦雨心里一喜,难道是希圣?他还是找上来了?“老大、老大,不好了!”一个小喽啰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有一群高手冲进了寨里,兄弟们快要撑不住啦!我们快逃吧。”大汉怒目圆睁:“你哥竟然敢耍我!”一听强盗们是处于劣势,秦雨终于松了口气,底气也足了。毫不示弱地回瞪着面前的人。“告诉你吧,第一,那个人不是我哥!”“第二,他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其实是个穷光蛋!”“你!”大汉气得快要狂了,上前一把去抓秦雨,“是不是你哥,把你绑出去问问就知道了!”意识到他要抓自己做人质,秦雨瞅准了一个空隙,挥她五十米起跑全班第一的优势,一个箭步溜了出去。“希圣、希圣,你在哪里?!”她边逃边喊。喊声将几个持刀的黑衣人吸引了过来,拦下了正追她的强盗,几个人打成了一片。顿时周围刀光相映,剑锋交错,噌锵之声不绝于耳。秦雨利索地躲到了花丛后面,蹲了下来,在黑衣人里寻找那张熟悉的脸。想必这些黑衣人就是刚才那个小喽啰说的高手吧,果然,那个强盗头子才和他们过了几招,就落了下风。可是他们个个都蒙着面,完全看不到他们的长相,更别说认出希圣了。那些黑衣人,下手极狠,手起刀落。而强盗在他们面前几乎都撑不过几招,很快就一个个倒了下去。秦雨皱起眉,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既然要剿灭这个强盗窝,直接叫官兵来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神神秘秘地蒙面穿黑衣呢?黑色的云遮住了皎洁的月光,迎面扑来的风,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越来越强烈的不安笼罩着她,她不由的又往花丛里缩了缩身子。耳边响起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手心里渐渐渗出了冷汗。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用疼痛逼自己尽量不出一点声音。血,到处都是血。地上、墙上、柱子上……血从那些倒下的人身上,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渐渐汇在了一起,好像可以触碰到灵魂最深处令人窒息的恐惧。终于,站着的只剩下了黑衣人。可是,秦雨却不敢走出去,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也不知过了多久,站着的黑衣人整齐地分成了两排,恭敬地低下了头。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张精致的银色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和冷峻得毫无血色的唇。夹杂着血腥味的风吹起了他的丝,一缕一缕,在空中狂舞着。有一瞬间,秦雨觉得时间好像停止了。月光,渐渐穿透了云层,在他的脚旁拉出了修长而孤寂的身影。身后,月光照不到的黑色阴暗里,似乎藏了太多太多东西,跟着他如影随形。“少主,找过了,没有。”秦雨不由看向说话的黑衣人,却差点喊出声来。竟然就是昨日在街上不小心撞到的刀疤男人。那张狰狞的脸,看过一遍就绝对不会再忘记。戴着面具的男人没有说话,却看向了秦雨所在的花丛。“少主?”他绕开面前听候着指示的黑衣人,一步一步,向花丛走去。周围的空气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秦雨能听到的,只有他的脚步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猛然间,花丛前亮起一道寒光。“去死吧!”刚才躺在地上的强盗头子突然挺身向正走进的男人刺去。不等秦雨反应过来,只听到“噗”的一声。什么东西,飞溅在了她的脸上。强盗头子倒在了地上,她根本就没看清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黏稠温热的触感让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出来吧。”低低的声音,异常冰冷的声音。秦雨抬起了头,男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银色的面具泛着月光。她看到了他眼里的自己,小小的、一脸茫然的自己。他也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如同幽深的井,一眼,望不到底。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道:“钱惟演在哪里?”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龙涎香,竟让秦雨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似乎在记忆深处,泛起了丝丝涟漪。“钱惟演在哪里?”见秦雨不答话,男人又问了一遍。他问的是钱惟演,可是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钱惟演啊?钱惟演,脑海里有一道光闪过。难道他说的是欧阳修的恩师、大诗人钱惟演?可他是吴越王钱俶之子啊,那便是王爷,她又怎么会认识?“我、我不认识什么钱惟演啊……”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就是和你一起的男子。”希圣?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呢?希圣便是钱惟演的字啊。所以就是说,刚才和她一起喝酒谈天、又一起被强盗抓住的就是那位大诗人钱惟演了?之前虽然想过他也许有个厚实的家底,可吴越王的儿子,这家底也忒厚实了一点吧。天啊,她竟然还想敲这个历史名人的竹杠!“他……走了。不在这里……”他没有再问,只是凝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想在她的眼睛里寻找些什么:“你叫……什么名字?”秦雨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犹豫地:“秦……雨。”她似乎看到那漆黑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雨……”“少主。”脸上满是刀疤的男人有些忧虑地看了秦雨一眼。良久,才传来了淡漠的声音:“我们走吧。”只是略微地一个踌躇,他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开。黑色的斗篷,在夜空里划过一个弧线。秦雨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一个一个消失在视线里。四下又恢复到一片寂静。浓重的血腥味使她无法顺畅地呼吸。妖艳的红色勾起了记忆深处一个又一个可怖的画面。如同是真实的场景一般呈现在眼前。突然间,她的头剧烈地痛起来,让她不能自已地蹲下了身子。“哥……”下意识地,唤出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字眼。眼前越来越模糊,她似乎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