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准淡道:“你们动不动就失言,一天失言个十次八次的,每次都来赔罪,我岂不是要累死。让别人听见,这般小题大做,还以为我是怎生苛责你们呢。”

他纵身便要跃下山崖,凤狄因抱着雪狻猊,来不及阻拦,只能干瞪眼。

相信他才有鬼!胡砂瞪圆了眼睛,非看到他一滴不漏地把药喝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芳准在后面叹气:“刻薄,死板,冷血,无情。”

于是有人问道:“那仙女长什么模样?什么名号?日后也好建个祠堂供她啊。”

到得一个偏厅,语幽元君将门一掩,袖子一摞,吩咐的十分干脆:“把上衣脱了,快。”

酒神(阴阳冕)全文阅读

还是师父好,胡砂感激地看着他,捧着琴屁颠颠地跑过去,献宝似的把琴递给他看:“师父,你看,真的恢复了!这法子很有效呢!”

说着走了过来,见胡砂滴溜溜转着眼珠看自己,她不由笑了起来:“你新收的弟子?怎么想起来收个女弟子?”女弟子三个字故意说的很重,那笑容看着也不太亲切,胡砂不由缩了一下,很无辜地对望过去。

胡砂睁开眼,只觉浑身是汗,一颗心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似的。

“你们不是想要水琉琴吗?”她轻声问,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似的,“好,我给你们。”

不是这样!她立即就要反驳,然而一肚子道理却又不知怎么说,只急得满头大汗。

“你闭嘴,退后。我没与你说话。”芳准声音极冷酷,胡砂又是一惊。这是他第一次这般严厉地斥责自己,她心中难免慌乱委屈,不知所措地退了一步,茫然地看着他。

莫名从怀中取出一管竹笛,借着火光用小刀仔细钻孔,偶尔还放去唇边试音。笛身上分明纤尘不染,他却一遍一遍用丝手绢仔细擦拭。

说罢又过来替她擦脸梳头,稍稍收拾停当,忽听胡砂又道:“莫名大哥不会也……”

他解释道:“金木水火土成套的五件神器,聚集五行之力,威力巨大。木昊铃为我那友人所得,土堰鼓由莫名所得,都给了真君。金琵琶被盗,御火笛在魔道手中,真君是没本事拿到了,只能盯着最难拿的水琉琴。只要得到它,他和你们的心愿都了,互取所需吧。”

店内用长竹竿挂着一幅又一幅的彩衣绸缎,因着海内十洲与海外不太一样,上面的花纹针法都是前所未见,胡砂看得眼花缭乱,竟分不出谁更好看些。

胡砂低声道:“其实还好,也没吃什么苦。好心人还是很多的。”

她急道:“大师兄!你见到二师兄了吗?”

胡砂来不及拒绝,就被他一阵风掳走了。

她在期盼什么,自己也不明白。像是好容易见到他了,却得了那么一句话。

好在聪明的二师兄非常合作,提着她就腾云飞远了。直飞到另一座山峰上,胡砂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汗,抬头道谢:“谢谢二师兄……”

胡砂眼疾手快,一把抓了起来,“师父,你的书。”

雪狻猊左右灵活地躲避跳跃,胡砂紧紧抱住它的脖子,被颠得七荤八素,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还不想死啊……

说中了!胡砂苦笑一声,她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也不会像她这样走狗屎运,一得罪就得罪个活神仙。

遗下胡砂一人捧着胳膊委屈的要命。

凤仪出了片刻的神,听她这样问,便勾起了嘴角,又露出个轻佻且轻蔑的笑来。

“……二师兄……”她本能地叫了一声。

“大师兄可真是个好老师。”凤仪夸得很敷衍,跟着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喃喃道:“累了一天,不聊了,我去睡觉。”

事实是,她一点都不行。

五年!胡砂的肩膀顿时垮了。她会不会在清远山呆五年还不知道呢。

胡砂顿时尴尬无比,却见她突然恭恭敬敬冲着自己和凤仪行了个礼:“曼青见过凤仪师叔,胡砂师叔。”

芳准微微一笑:“过于严苛也是不好,你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教导你和凤仪的吗?”

“大师兄……我、我们要去哪里?”胡砂诚惶诚恐地问着。

凤仪拍了拍雪狻猊的脑袋,它欢喜得摇头晃脑,大爪子讨好地一个劲往芳准身上拍,看起来倒像一只大猫。

胡砂呆在那里,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忽听芳准道:“走吧,以后你便住在芷烟斋,且与我同去,同你两位师兄相认。”

柱子下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都穿着玄白双色道袍,傲然矗立,气势不凡。见胡砂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中年女子便抬头看看天色,朗声道:“时候不早了,这位姑娘便是最后一位试炼者。”

胡砂把自己的行囊取下来,在里面翻了半天,最后找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子,是好心的陆大娘给她准备的,叫万灵丹,一般头疼脑热肚子疼咳嗽什么的,吃上一颗会好很多。

半空中又传来一个女子哀求的声音:“师叔,求您别招雷劈小猛了!它会死的!”

另一面是他的床,莲青色的被褥,没叠好,枕头也搭了半边出来,他俨然是个懒仙。

床头放着藤箱,上面还支着一个衣架,上面挂着一件他常穿的外袍。

胡砂放轻脚步,明明屋里没有人,整座山也没人,只有她一个,她却像做了坏事一样的心虚,生怕为人发觉心中那秘密似的。

蹑手蹑脚走到书案旁,上面用铜纸镇压着一叠玉版纸,有他的墨迹。他的字迹与他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一笔一划像是刻上去的,极为刚硬。

胡砂移开纸镇,将那叠纸拿起来,一张一张慢慢抽看。纸上或是诗词,或是随笔作画,扑面而来一阵悠闲仙家的味道。

直翻到下面,忽然里面掉出一沓粉色绸帕,落在地上,足有五六张。胡砂吓了一跳,赶紧捡起来将尘土拍掉。

忽见那绸帕上有墨迹,忍不住展开细看,上面细细画着一个少女,明眸善睐,布衣乌发,正站在杏花树下,抬手要去摘上面开得最好的那支。

胡砂只觉整个人被天雷劈中了似的,手腕悚然一抖,险些又把绸帕丢在地上。

是她。

五六张绸帕,每一张上面都是她的小像,或绾发,或静坐,或含笑凝视,笔致风流婉转,极为生动。

最后一张帕子上画的却是她倚在树下酣睡,双颊嫣红,眉梢含春,嘴角噙笑。画下提了一行小字: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砂不敢再看下去,抖着双手勉强将纸张和绸帕放回原地,整个人像是被人狠狠抛向空中,神魂飞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喉咙里发出一个类似呻吟的叹息,她猛然惊醒似的,转身一把抱住衣架上挂着的那件衣服,像是要寻求某种力量与安慰。她还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某个遥不可及的奢望,突然为她握在手中。

师父,师父……她在心里念了几万遍,把脸深深埋在衣服里,仿佛他就这样抱着她。

哪怕这一刻让她立即去死,她都不会有任何遗憾。

身后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胡砂惊得一把丢了芳准的衣服,无地自容地回头,却见门上倚着一人,眉目如画,长发像火焰一样,正是凤仪。

“小胡砂。”他笑吟吟地歪头看着她青红交错的脸,“背后偷偷做这种事可不好,否则像现在这样被我撞破了,你该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