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准道了一声“辛苦”,跟着转身对胡砂说道:“你且在这里等着,为师买本书,马上就下来。不许乱跑,不要和陌生人乱说话,知道吗?”

胡砂第一次来到清远之外的仙山,进去之后忍不住四处乱看。

呃,玩什么?她也不知道。胡砂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二师兄,你家乡在哪里?”

静静走到他身边,就着月光去看他的脸,朦朦胧胧地,像是罩在白纱里的一团艳光。胡砂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刚刚硬起的心肠不由自主便软了下来。

凤仪笑道:“师父也不能这样小瞧我,几只妖怪就能伤到我么?这岂不是嘲笑师父教的不好。”

凤狄瞪了她一眼:“人的身体才能容纳多少灵气?y阳二者激荡□,循环往复,滋生灵气,何来被借光之说!”

她一路小跑到冰湖边上,不等凤狄交代,自己就跳了下去。

“二师兄……我、我受不了了,腿好疼啊……”她抖着嗓子,觉得他再不让自己摆回正常姿势,自己的腿以后就不能用了。

胡砂把头垂得更厉害了,恨不得缩在凤狄背后,化成一团影子别出来。

饿,好饿……胡砂欲哭无力地趴在窗台上发呆。

为了不让这个徒弟刚来就被冻死,他只得再次握住她的手,用仙力护住她周身,直等她嘴唇的颜色慢慢恢复了,才领着她朝前走。

芳准微笑道:“闲来无事,下山走走。今日第一关试炼,只有这小姑娘一人通过吗?”

芳准笑着摇了摇头,指着前面:“胡砂,到了。”

玄衣男子想了想,道:“也罢,是我师侄惊吓了你,我便助你一次,送你去前山吧。闭眼!”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吼声,像是某种野兽的,前面那几个人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夹杂着那少女的尖叫:“怪物!是怪物!”

左右看看,爹娘都不在,她抬手便抓了一颗,直接塞嘴里。

下面有许多人在惊叫,原来梼杌突然发现了珍贵的雪狻猊灵兽,立即盯住不放,兴奋地嚎叫着,甩开四爪紧追不舍。

雪狻猊左右灵活地躲避跳跃,胡砂紧紧抱住它的脖子,被颠得七荤八素,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还不想死啊……

芳准在后面叫了一声:“小乖!”

雪狻猊立即会意,纵身而起,这一跳足比梼杌的脑袋还高,足下生了祥云,眼见便要飞上云端,忽听耳后风声锐利,破空而来,梼杌的大爪子又抓上。

雪狻猊要躲开它笨重的攻击很容易,奈何梼杌一举一动都带着戾风,足以吹散它聚齐的祥云,令它无法腾云,这一下的飓风又把它吹得在半空打了个滚,胡砂差点被丢出去。

再来两下子,她可真的撑不住了。胡砂死死抱着雪狻猊的脖子,被甩得头晕目眩,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恍惚中听见许多人在大声念咒,头等人找下来,倘若在平日,只要用腾云术飞回去就行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胡砂倒抽一口凉气,掉脸飞快走回去,蹲在他面前也不知该怎么问。

芳准垂着眼睫看书,低声道:“你还不去取水,在这里傻站着干嘛?”

胡砂愣了半天,眼前突然一花,忍不住就掉下两颗眼泪来,颤声道:“师父……你、你是不是还受了更严重的伤?是我害的吗?”

芳准笑了一声,“你不必担心,只不过断了一g肋骨,受了点内伤,暂时无法运用法力,调息两三日便好了。这两三日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找过来,你只管去取水,别哭哭啼啼的。”

胡砂犹豫了半天,他说的轻松,但她又不是傻子,被梼杌那么厉害的凶兽打了一掌,怎可能只受一点伤。他连法力都不能运起,甚至疗伤也做不到,很明显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胡砂心乱如麻,想再问个清楚,又怕说的太多反而让他耗神,只得咬牙掉头跑去取水。

树林深处有一条小涧,周围长满了黄黄白白的小花,胡砂在里面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疗伤的药草,只得作罢,用竹筒装了水飞快往回赶。

芳准还是老姿势靠在树上,一页一页地翻着那本书,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半点苦楚。

“师父,水取来了。”胡砂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他身边,把竹筒递给他。

芳准抬手准备接,伸到一半却颓然垂下,唇边露出一抹苦笑来。

胡砂急道:“师父,我来帮你。”

她拔开塞子,小心托着竹筒送到他嘴边,喂了大约两口的样子,他摇了摇头,表示喝好了,跟着却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没有银雾茶好喝。”

胡砂吸了吸鼻子,左右看看:“可是……可是这里找不到银雾茶……”

她一脸“全部都是我的错”的模样,看得芳准又好气又好笑:“悬崖底下哪里来的茶水,你这孩子……师父还没死,你别哭,有这个j力哭,不如帮为师找些树枝来,为师要正骨包扎。”

胡砂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慌,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没给他找到,赶紧擦了眼泪去捡树枝,又将自己身上的裙子撕做一条一条的,权当绷带了。

芳准却不急着正骨,四处看了看,低声道:“这里位置不好,只怕他们也不容易找来。方才你取水的地方,是不是有种白色小花?”

胡砂点了点头。

“那是靖草,豢养的鸾鸟仙鹤最爱吃的东西,因此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我们换个地方吧。”说着他便要起身,奈何肋骨剧痛无比,身体里也空荡荡的,提不起一点力气,刚一动弹便疼的脸色煞白。

胡砂立即挽住他一条胳膊,放在自己肩上,将他轻轻托了起来。他的呼吸喷在她耳边的软发上,一刹那便让她想起了与他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样托着他走山路的。

她心中又升起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像上次得知他要做自己师父一样,花了好久的功夫才能接受并且认同。

胡砂垂下头,脸慢慢红了。

“多谢你,胡砂。”他笑得风轻云淡,没有任何不自在。

她摇了摇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赶出脑袋似的,用力地去否定它。

否定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