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粉嫩的春花,风儿轻拂,瓣瓣似雪地飘呀飘的,花瓣般地铺在天字四号房古色古香木工细致的微楼里,弯弯像是月牙的拱桥上,或是计然最爱待的苏式楼阁的栏杆上,沁心的芬芳,不动声色地将斑谰的春意,弥漫在触目所及的每一处。将6余送至钱庄后立即返回四号房的大黑,与计然肩并肩的站在苏楼上,面对着一园挥霍不尽的春光,他感慨地道出计然所不知的往事。

“少爷的名里之所以只有个余字,听6空人说,是因打从少爷一出世起,他们便觉得又来了一个多余的。”霎时整个人什么赏春的兴致都没了,“他才不是什么多余的!”

“谁教少爷是男不是女?”

柳眉倒竖的计然,想也不想地就回了一句。

那些6家人是怎么回事啊?没料到她会那么大脾气,大黑讨饶地抬高了掌心,“6家人全都是一个样的顽固脑袋,在是男是女这上头,他们是永远也不会改的。

其实那已经算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偏执了吧。

很忍耐地咽下这股气的她,闷闷地问:“他的名与我问你6家祖业为何传给他,有什么关系吗?“

“因6家祖业,在6氏一族的眼里,刚好也是多余的。”大黑愈想就愈觉得6家人,压根就没有兄弟情更没义气。

“加上大少、二少早在年少时就已事业有成,众多堂兄弟亦是,因此他们便有志同的连手,硬是将继承祖业这回事推给年纪小他们一大截的少爷。”

就只是因6余在岁数这点上吃亏,因此他家的人便把烫手山芋推给他?计然总觉得这点愈想便愈可疑。

听东翁说,当年他6家将祖业交给6余时,他虽是有挣扎过,但终究还是没半点怨言地接了下来,这些年来,也没见他对这门工作有什么抱怨,除了有时他会有些不愿去收债外,他手边的工作,他都做是很积极也很妥贴,从没出过什么乱子,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的名声很快地在吞月城里建立起来,城里人人皆知,6家的三少爷讨起债来,既吃人,也啃骨头。

为此,她感到很困惑。

打小的各种经历造就了她一个观念,那就是不管是做哪行,就是要敬业,这使得她这些天来一直在思考着同一问题,那就是:“若她是6余的话,她在走入这一行时,她该下多少的工夫,才能将工作做得称职恰如其分?

她从不知道该如何当个坏人,因此她不知6余是怎么想的,但他在这行里能做得有口皆碑的话,定是有着原因,而那原因,她却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计然想不通地趴在栏上,“当个他人眼中的坏人,很难吧?”“这就要看,那个人是不是天生就是个恶人,或是有没有心。”

“心?”

“就算是个坏人,也不是一生来就是坏人的呀。”大黑说得理所当然,“不是每个人可以平白无故就成为坏人的,除了全心的投入当个坏人外,还要讲求天分和后天的训练,而普通的坏人跟职业的坏人,差别就在这。”

“言之有理。”她点点头,觉得毕竟吓人也是有着程度之别,她这外行人也跟他人一样,全都只见着了门道,却不曾入堂一窥真相过。

“其实这只是有心无心而已,或许少爷做的这一行全天下人人唾弃,但,总还是有人来做呀。”的确,或许有人就是天生的,但也有人其实并不愿意活在他人鄙视的目光下,只是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不管再如何,总还是要称职敬业。

不尽的长叹自计然的口中逸出,一块地加入了穿过楼阁上的东风里。

是总得有人来做没错,因若无黑暗,怎显得出光明?

这世上不可能只有美善去无丑恶的,若是不把那些难堪的、见不得人的张扬出来,人们又哪会乖乖当个老实人过日?

换个方向想,就算是恶人,也是有脚踏实地扮着这份工作过活的,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对生活低头的方式?

“大黑,你喜欢善人还是坏人?”

“老实说……”大黑为难地挠挠,“都喜欢。”不都是少爷?罢了,无论好坏、是善是恶,那都是6余,答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她再叹了口长长的气,“我也不在意的,也仅是6余而已。”

楼的大黑。“6余今儿个上哪去了?”他不是天天都跟在6余左右,“你怎不跟着去帮忙庄店员的吗?”

“因为……”糟糕,他的表情开始有点不自在,“少爷他在钱庄,快月底了,这几日他忙着做帐。”早就习惯说这种谎的大黑,早知道他就先和6余套好招了。

素来安静的客栈本馆的巷弄内,忽地响起了一阵闹烘烘的人声,听起来,来者似是为数不少,大黑警戒地站直了身子。见他难得表现出来的紧张感,计然抬向外头看去,在犹见不着人时,她一手按着他的肩头踮起脚尖,及时拉住原本想下楼的他。

从这楼上远远看去,来者是十来个身形壮硕的大汉。

计然沉默了一会儿,直接代他说出他原本想瞒着她的。

“他知道最近会有人找他麻烦,怕会波及到我,所以要你留在四号房内陪着我以防万一?”该不会这将会是日后四号房的常态吧?

“少夫人,少爷他……”大黑讷讷地,没想到她三两下就看穿他们这对主仆的心思。

“没事的,在我知他是做哪行的后,这点小事我早就有准备了。”

她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话说回来,东翁不能把那些麻烦的客挡驾在客栈外头吗?”客栈外头不是有个鞑靼?

“少爷与东翁有过协议,无论如何,少爷绝不影响客栈的生意。”东翁是免费提供了客房没错,但东翁可从没说过,房客的私事也得算在客栈的上头。

“原来如此……”她同意地颔,而后伸手指向那票大剌剌踏进院里的不之客,“那这些人是?”

“南北米行的米商。几年前他们向大少借了笔款子,在大少、二少达后,他们见6家有钱有势,便不打算还钱了。”

回想起当初来她家代6余提亲的6大少,是如何以最便宜的价钱与邻人买地买屋给她家、又如何教会她老爹做帐、管理钱事,计然的心底便大概有个谱了。

“可偏偏,大可是个锱铢必较的人?”老实说,那位大哥还真是她看过最会精打细算的行家。

大黑冷冷地笑,“或许他们在借钱之前,没打听清楚大少的性格。”生性小气到要人命的6大少会任人欠债不还?就算是天下红雨也不可能。

“那奉命替大哥收帐的6余,对他们做了什么?”别人如何造孽她是管不着,她只想重新夺得,负责收拾后尾的6余,又是用了啥手段可让人气到找上门来泄恨。

“少爷搬光了他们的米仓抵债。除了一粒米也不留给他们外,少爷还照价抢走了他们的房契与地契来低这结年来的利息。”既没剥他们的皮,也没弄个家破人亡,说起来,6余已经算是很便宜他们了。

“这就难怪他们要携刀带剑的来这找人算帐了。”她不怎么同情地应着,一手指向下头那一大票在巷里迷路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正确房址,大刺刺地踹坏了四号房大门的不之客。

“少夫人,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待着。”大黑匆忙地向她交代,话一说完就飞快地往楼下跑。

来者为数众多,还是去请鞑靼来帮忙为妥当吧?

嫌走楼梯太慢,施展出轻功一股劲往楼下跳的大黑,没能来得及听见计然忧心忡忡的问话,也因此,二话不说就扬拳打算把那票人请出去的他,在轰轰烈烈地开打之时,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走下楼的计然,她正打算绕过中庭,离房去找鞑靼计救兵的身影。

以为大伙都忙得不可开交,没人拨空分神留心她这局外人,计然在绕过楼下大厅,才正感庆幸时,领着众人前来算帐的带头大哥,已眼尖地现她的背影,他登时三步作两步地朝他扑过来。

“就拿你来抵偿我们的损失吧!”犹喘着气的他,一把扯过她的肩膀。

“少夫人!”被困在众人中的大黑,吓得连忙想脱身而出赶去救她。

左臂被抓得很痛,身没几两重又遭人给扯来扯去,只想叫他别再拉她不放的计然,受不了地一把推开那名带头大哥,而就在她这么伸手一推之后,一道飞过中庭,再扑趴在地板上的人影,随即让暴躁激动的大汉们全都冷静下来。

计然也因此呆了呆,从没想过她的力气会在来到四号房后愈来愈大,在她回过神来时,她忙拎起裙摆跑上前,想去扶起那个在落地时跌得不轻的带头大哥。

“抱歉,我不小心就……”满心歉意的她,跑着跑着,不意脚下突然一绊。

“你这女人!”

勉强在地上坐正,回过头来张嘴欲骂的带头大哥,就连话能有机会说完,在她直往他跌来,她欲稳住身子,而两掌直按在他身上后,随即眼前一花,四下的人们,包括大黑在内,全都同时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