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原在她的指尖轻轻咬了两口,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说,你该不会是被我救美的英雄行径感动了吧?”

韩晓生平头一次知道人惊骇到了极处的时候,大脑会自动地把自己屏蔽起来。不但无法做出适宜的指令,甚至……做出了适宜的指令时,也完全无法顺利地传递到四肢。她能听见周围的各种嘈杂声:枪声、人的诅咒和喊叫、杂沓的脚步声以及头顶传来的邢原简短下命令的声音……,却完全无法对这些声音做出正常的反应。她好像突然间变得不认识这些漂浮在头顶的方块字了。

于洋“哼”了一声:“随你怎么说。”

餐厅门口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也许是没有想到这个时间餐厅里还有人在,男人声音压得虽然很低,却很不幸地被于洋一字不漏地听了个清楚:“靠!这还用问?你是傻的吗?你滚回去告诉三哥,就说是我说的:要是不想惹麻烦,手脚千万得弄利索——留着姓罗的小子给你当爷爷?!啊?!”

即使知道这样的声音只是他天生的伪装,于洋还是不自觉地受了这声音的蛊惑,肩膀慢慢地靠了过去:“我没有让你……我并没有说……”

罗青枫在宿醉浅浅的眩晕里深深地疑惑:对她而言,自己几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她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长相?性格?抑或是……学习成绩?

刘成也笑:“对。复位完了总是会多出点什玩意……”

罗青枫苦笑了一下:“说话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子呢?”

罗青枫打完电话回到隔间来的时候,韩晓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捧着茶杯很认真地……发呆。

韩晓相信在那些星星的后面一定躲藏着一个顽皮的神仙。他把自己求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愿望一直拿捏在手心里,当他终于感到厌烦而慷慨地赏赐给了她时,她那颗盼望了太久的心已经在漫长的等待和一步一步地求证当中辗转反侧,变得面目全非。

罗青枫诧异地望着她怀里白绒绒的小东西,诧异莫名:“这是……”

“嗯。”

尊尼却没有再说话,沉默地转移了视线。

鄂林搅了搅冷饮杯里的吸管,挑起的眉头微微带着一点不耐烦的神气:“你又耍什么脾气?动不动就拿这五万块钱来吓唬我。我都说了以后连我的工资都会交给你……”

邢原勉强笑了笑:“我得出去一趟。你带着毛球儿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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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母亲的声音变得伤感起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天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窜。画廊也不管了,也不画画了。儿子,你这么些年的学习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这些在你的心里都不重要了?”

韩晓摇摇头,被子下面的双手却无意识地捏住了邢原的衬衣。

于洋长久地沉默。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惮度去面对邢原的示好。除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古训在她的观念里作祟,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人如此细致地照顾过她。不但考虑她在饮食上的口味,还要细心地揣摩她的各种可能会有的爱好……。韩晓觉得当一个男人真的肯放下身段去对女人好的时候——那效果只能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

“为什么不能?”韩晓白了他一眼:“我从小就不喜欢木偶戏。”

罗青枫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这么巧,你们也出来吃饭?”

韩晓迷迷糊糊地转过头,眨眨眼,再眨眨眼,讶然说道:“怎么又是你?”

罗青枫抿嘴一笑,摸过餐桌上的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手里的烟。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受伤的第三天了。台风的风眼已经过去,生活区的火灾也被顺利地扑灭。除了后勤的李部长烧焦了半边头发,并没有额外的伤亡。很多人已经搬回了生活区,但是因为韩晓情况特殊,于是孟郊只得把办公室暂时让给她当病房。

罗青枫连忙点头。

那个男人似乎发现了自己,带着另外一个同伴急匆匆地爬了上来,韩晓松了一口气,立刻觉得腿脚发软。不但右腿的伤开始钻心地疼,耳边的伤口也开始阵阵抽痛。

韩晓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了半夜,好不容易才有了几分睡意时,又觉得宿舍里异常闷热。似乎是空调停了。

没有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知道她还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罗青枫心里也多少有点不是滋味。认识多年,这期间并不是没有过愉快的时光。至少在认识她之前,他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场,没有坐过过山车,也不曾站在摩天轮的顶端俯瞰过夜幕下的城市是如何触目惊心的美丽……

韩晓摇了摇头:“暂时还没说什么。”她想:连她的这个男朋友都还是“暂时”的,说别的……实在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韩晓懵懵懂懂地挂了电话。一想到她居然能心平气和地跟邢原通电话——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上次你挨揍的事,也是孟恒宇干的吧?”崔浩呼出了一口气,低声问道:“这老小子到底要干嘛?”

韩晓的脸红了:“哪有?我是拿到照片才发现你在我后面的。”

韩晓看不懂,直觉不是在看自己。可是不管他看的是谁,为什么要跑来自己家里来闹得鸡犬不宁?韩晓原本对自己防盗门的安全性相当有信心,可是他这么一闹还让她怎么住?换门?还是干脆换房子?他的,房贷压根还没还清呢……

“你太高估我了。我还真不是。”韩晓抿嘴一笑,瞥了一眼玻璃门外面的罗青枫,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你知不知道罗青枫的钱包里有一张合影?”

好吧,世界上有这样的变态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样的变态怎么会这么歹运就让自己给碰到了呢?不过就是他说自己混进来喝免费饮料的时候自己没有告发他,就给自己惹来了这么多的后患……,好人果然不能做。如果当时自己不管真假,毫不客气地把他给请出去,是不是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事儿了?

韩晓有点窘。她自己比较爱喝茶,所以买了一些放在罗青枫的冰箱里。她冲泡的时候,也会替他冲上一杯。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喜欢……

罗青枫又凑过去咬了她一口,叹气似的说:“哎,怎么办呢,我发现你真的很好吃。”

郭蓉蓉以为她在哭,用力扳起她的脸才发现仍然是一片木然。这样的表情反而让郭蓉蓉有点害怕:“晓晓……”

邢原的声音显得意味深长:“达令,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是纯黑或纯白。他们是灰色的——或深或浅的灰色。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韩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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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晓疲惫地笑了:“我大概是老了。我觉得……从我把话跟你说清楚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办法拿梦想这种东西继续骗自己了。也许你可以不在意,每个人都可以不在意,但是我自己不可以。那是迄今为止,我最宝贝的东西,让我捧出来跟你赌一场游戏的结局,我做不到。”

同事们大哗,纷纷跟她打趣,追问是不是Bf?

“你才黑社会!”于洋大怒:“你们全家都是黑社会!”

郭蓉蓉说的没错,罗青枫就是一个祸害。

穿着黑色衬衣的罗青枫,即使阴沉着脸也让人觉得眉目俊朗。好像一池明媚的春水笼罩了雾气,下一秒就会露出宝石似奠空来。他眼里的若有所思永远都引动着别人或好奇、或关心到寻。

罗青枫大概没想到韩晓也会有爆粗口的时候,满脸惊讶地望着她,连解释也忘记了。

邢原笑得十分爽快:“没问题。我贿赂你双份的。”

罗青枫放下手机,伸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没请外人,别人都还没来。崔浩在楼下挑酒,你上来的时候没看见?”

韩晓略一犹豫,也就由着她去摆弄了。

很相配的一对男女。韩晓想,至少在外形上再般配不过了。如果罗青枫对待于洋惮度能够再热烈一点,那画面就更养眼了。

看到韩晓没有出声,也没有告辞的意思,严部长咳嗽了两声,反问她:“韩工,还有什么问题?”

崔浩和罗青枫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晓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她正靠在邢原的身侧,听到“克瑞丝”三个字的时候,他眼里骤然黯沉下来的一片幽黑她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莫名地开始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