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绑了头发,将自己整理清爽,甩去一身的疲惫。一天一夜未合眼,她竟一点都不累,过了良心这一关,她觉得值。

未曾发觉,成年后每一次送心上人去机场,都是为了把她送至另一个男人身边。情劫已先至,他却无意算这笔账。

程意城没看他,她很不喜欢这样的处境。被动、低下、任人鱼‘肉’。

“……”

黑‘色’记忆旋绕而升,攫住了他的善良和底线。

对方应了一声,没有怀疑。程母又叮嘱了她几句:“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上个月你爸爸战友的儿子说想见你,和你尝试发展,你不愿意;去年你们公司的小颜,人好、老实,你也不要;这一个个的,你都放过了,到底想要什么?总不会还想着前几年的那个小卫吧……人家已经是唐总了,要记得教训。那样的男人,那种家世,‘摸’不透的;意城,做人要知趣……”

卫朝枫一笑,有种看透他的不怀好意,“你柳总管在唐家的不败战绩,一旦在暴雪摔这一下,败在一些普通生意人手上,这么丢尽颜面的事,传回去,被人握住了笑柄,小舅舅听见了,可是会不高兴的……”

是,是唐硕人。

话音落,男人出其不意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程意城的左手,收紧的力道令她明白他已动怒,几乎‘弄’疼她。他毫无停顿的意思,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自顾自抓着她的手举步就走,留下一句话,“我有我要找的人。”

卫朝枫用整整两年的时间,将暴雪彻底改朝换代,‘暴雪卫柏’成为了永恒的历史,如今再提暴雪,所有人都会有一种好似镜中明月的了悟,当家作主的,已是他唐硕人。

因为他很清楚,他永远做不了颜嘉实那样的人。

“……”

——唐硕人,你风流得可以啊。

两个人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他这边邀功不要紧,那边唐涉深被狠狠坑了一把。小朋友当晚一回去,立刻有骨气地拒绝唐涉深的一切亲近行为,缩在程倚庭怀里‘奶’声‘奶’气地替妈妈委屈了一把:“爸爸,欺负妈妈,坏人……”

然而他到底还是得罪了不少人,免不了被穿小鞋。很快地,集权后一只小鞋就下来了:几位核心管理层集体请辞,连处于心脏位置的执行副手也一并空缺。

“……”

他急急带她进了‘私’人休息室,放了热水让她先洗了一个热水澡,去掉一身寒气,又拿了干净衣服给她换。两个人曾经是亲密至缠*绵*入*骨的关系,今次再相见却彼此都留了余地,就像是一种心照不宣,他拿着衣服也只是放在了‘门’口,没有步入浴室半分。当她穿好时才发现衣宽袖长都正好,完完全全是照着她的尺码提前准备的。她看了看镜子里‘蒙’着一层雾的自己,拿起干‘毛’巾一点点擦干头发。

这是她第一次,从第三方口中真切明白了,她和卫朝枫之间,是有很多不可能的。

王局不愧是担得起‘局’字头衔的,居高临下一点头,大手一挥,一把手的气势就出来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唐硕人……”

出自卫柏之手。

程意城忽然有一种恨意。

事情原来一早就是发生了的,只是她太愚蠢。

一条锁*骨*链。

“说谎。”

卫朝枫在唐家的地位,实在太复杂了,牵扯到历史问题,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他是唐枫的独生子,前任唐家掌权人的亲外孙,现任唐家掌权人的亲外甥,一根独苗苗,在唐家的地位简直独一无二。可是他爹是卫柏这条尾巴实在太大了,卫柏是谁?卫柏是曾以一己之力将唐家引以为傲的港口航运事业‘逼’至停摆最终损失惨重的人,敌我分明,唐家是容不下这样的人存在的。以至于卫朝枫就像个矛盾综合体,唐家的人对他的感情‘挺’复杂,但唐枫的余威撑着,唐律的态度保着,他这个人再怎么引人仇恨,谁也不敢动他。

程意城算是不一惊一乍的人了,可是即便如此,睡到一半睁眼忽然看见有一张青白‘色’的男人脸凑在跟前,魂还是被吓飞了。

“郑先生,真是不巧,我们又见面了。”

亲情大爱面前,叫他再有什么资格再去谈什么儿‘女’情长。

徐总哈哈一笑,笑意渐落时忽然神‘色’一收,压低了声音对程意城讲了一句话。

程意城大概是了解他的‘交’友圈的,这人身上有一种强烈的投机气息,能迅速地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加上特殊的职业‘性’、嘴巴又甜,往往不熟的陌生人往他店里一坐,碰上他心情好开聊几句,临到最后卫朝枫往往一句‘都是朋友,付什么钱啊’,就这样用白做一笔生意的代价换一个‘交’朋友的机会。

说出这种话,他需要很多的勇气,很多的不后悔,更重要的是,他要有很多的认定,对眼前这一个人的认定。因为这种话,一旦说出口,感情收不回来是小,身家‘性’命,也可能一同收不回来了。

卫朝枫‘砰’地一声拉开了移‘门’,一个大步走了进来,一手抓起她的手,一手打开了水龙头,拉着她的手就冲了个遍。

程昕看了一眼她对面空着的位置,“约了人?”

他只给她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出去办点事,有事找他可以打这个号码。留下这些后,他就又如同往常那样,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一双手适时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动作轻柔地替他按了五分钟。卫朝枫呼吸绵长,在酒‘精’的作用下睡意更甚,闭着眼睛,程意城居高临下地看着躺着的他,只看见他头顶的两个旋。老一辈的人常说,头顶双旋的男子命由天定,个‘性’‘激’烈,人生注定偏锋而走。程意城看着他,此刻他是那么安静,一双长睫‘毛’给这张本已俊俏的脸更添三分柔软。看着他这个样子,她常常就在想,他是否真是一个‘激’烈的人,如果是,那么他的‘激’烈在哪里。在她眼里,他比她更容易、也更擅长撒娇得多。

“知道了,”柳总管点头,又问:“这个尹珈上怎么处置?”

“忽然想问而已,”他言不由衷,闪烁其词:“……可能,我也不知道我想问什么。”

卫朝枫笑笑,看不出真心,“不错,玩这一行的,一个亿,不算多。但是尹珈上,你凭什么认为,用一个‘女’人,就能威胁到我?”

麻辣烫店还能吃什么?自然是随便吃吃了……

卫朝枫放下水杯,脾气瞬间上来了,“谁啊?!”

卫朝枫撩了撩眼皮,令人辨不清真假,“请问你是?”

在他这么落魄的时候,他还跟他说这个,不是可耻的炫富行为是什么?!

且不说尹珈上一身黑‘色’西服领带夹的‘精’英模样,单单是程海桐方才那一席话中诸如a、国际前十、一级市场等等中英参杂的理解不能的词汇,就让一家人肃然起敬。

他确实很烦。

“我不清楚,”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记住另一个男人的生日,“只是刚才在电话里听到很吵闹的声音,很多人在闹他生日快乐,似乎在为他举行狂欢聚会。”

卫朝枫噙着一抹笑意,捂住了她说个不停的嘴。

卫朝枫撕着面包,摆了摆手,虽然没说话,但抗拒的姿态已经很明显。

据说,对普通人而言,只需要知道他经历的岸边走向以及毗连的人生环境,便可推断出一个人的‘性’情、深度以及风格、器量。程意城想,那么很显然地,这一位谢劲风小*姐,不是可以容人试探的普通人。

程意城始终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那天,你为什么会把我的名片带在身上?”

程意城只听得他终于开了口,一声叹气,“这样。这可有点麻烦了呐。”

话音未落,男人俯首低头,忽然就‘吻’*住了嘴*下的某个地方。

卫朝枫还记得,前不久某个晚上,他看见程意城拿了手机维修手册在看,台灯下,她一边对照着手册一边拿着工具竟然在修她那部诺基亚。

这才是唐家,他‘成’人的地方,上下尊卑,超越了‘性’别,男男‘女’‘女’,自成一套体系,活得危险,却也活得纯粹。不谈情,不说爱,六根清净,争天夺地都敢一件件地来。

温泉水暖,洗净一身污秽。

又来了医生,跪在池旁为他处理一身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