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是熬夜了,累得很。却不是为了工作,而是被唐硕人被迫累到了。

颜嘉实毕竟是生手,脸面薄,不会和人对峙,退了一步连忙道:“唐总,你们谈,我先出去了。”说着都有点心酸,这明明是他的地盘……

夜‘色’已暗,卫朝枫从暴雪总部第一会议室出来,身后跟着几位运营副手,正低声对他说着什么。他只是听,偶尔‘交’代几句,惜字如金,身旁自然有人将他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态度敬重,足见分量。

她承受着,并不恼怒,只道一个事实:“以前,你从来不会故意‘弄’疼我。”

很快地,程意城愣了下,她毕竟没有卫朝枫那么深的心思,听到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程意城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声:“我不是他‘女’朋友。”

如果卫朝枫只是单纯地借题发挥,她还不会有什么感觉,他要发挥就让他发挥,退一万步讲即便星实就此倒闭了,她也损失不大,顶多就是失业了,重新找份工作而已。可是她没有想到,会从卫朝枫口中亲自听到他讲茱萸实业这件事,程意城一个失神,心底一些,极度隐秘的‘私’人情绪,当即就不受控了。

所以,如果颜嘉实同学是以和卫朝枫同样的方式进入程意城的生活的,那么她对他断然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但是就如同前文所说的那样,颜嘉实‘性’格中最具个人特‘色’的一部分就是:务实,不说谎。就在两人成为朋友的最初,他就坦承了自己的身份,家庭情况,心路历程,等等等等,内容详细得就像缓刑犯在对警察‘交’代身家户口,在第一时间就争取到了程意城的好感:看看,什么叫不拘小节、坦诚以待;她前男友那种的简直就是反面教材。

晚宴‘精’致而奢华,在现场小提琴的伴奏下,觥筹‘交’错友好而有序地进行着。

资源整合的结果是暴雪犹如大病一场,卫朝枫下了猛‘药’,‘药’‘性’剧烈。暴雪上下,卫朝枫一人集权。他从小在唐家目睹过唐律是如何单肩揽权,耳濡目染之下,集权经营这回事早已被卫朝枫学得十有□□。

唐涉深被他搞出一身汗,扶着他的肩,‘阴’‘阴’地盯了他一眼:“卫朝枫,你敢装醉揩我油你就死定了。”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柳惊蛰莞尔,兴起些兴趣,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

正在负责谈话的小张,人也是个机灵的,一看这人,愣了一下,随即迅速起身,恭敬地打起招呼:“哎哟王局,您怎么来了?”

其实她没有委屈,她只有对人生的一点不甘心。

这是一封信。

她像是已在极力压抑濒临失控的情绪,动了动‘唇’,声音异常锋利:“去告诉唐硕人,做人不要欺人太甚。”

程意城低头,忽然笑了起来。

虽然后来他才明白,不管今天怎样,他都是要完的。

卫朝枫一愣,“什么?”

“怎么,想上来?”卫朝枫扫了一眼眼前众人,一脚踩在唐御人‘胸’口,整个人杀气极盛,遇神杀神,眼底隐隐现出了‘艳’丽的红‘色’,像血枫。放了一句话,将态度摆上了台面:“除了小舅舅,我唐硕人教训人,谁敢‘插’手?”

“……呵?!”

经理将人带到包厢,欠了欠身就识趣地离开了。

这一招太狠。

闻言,徐总眼皮一抬,眼神中有不寻常的深意。

卫朝枫和这边很熟。

她连这种时候,都是在担心他,都没有怀疑过他。

“程意城!”

“……”

卫朝枫不在店里。

小龙哥显然不晓得在这复杂的情况下,他已经‘阴’差阳错地背上了一个黑锅,还急着坦白从宽,争取日后还能‘交’朋友:“那个……卫朝枫刚才喝的酒,有几瓶是假的……”

温泉池里的男人忽然道:“家里有的是想找他麻烦的人,他几个表兄弟,很想搞垮暴雪是不是?你放点权给他们,让他们去玩。至于唐硕人,呵,被人打了还不还手,他过得让人有点看不下去了。找点事给他做,‘抽’‘抽’他的筋骨。”

卫朝枫看着眼前的玻璃杯,眼里有氤氲雾气。

谁会料想到今天,千百年后,风云变迁,古老流派的神‘性’已在长袍下‘蒙’尘,人‘性’中的恶‘性’被揭示出来,成年人活得一塌糊涂,但却认为他们会作恶而更明智,换句话说,人类因作恶而攫取了更多的快感。

这不是废话么……

卫朝枫放下日记本,倒了杯冰水大口朝胃里灌了下去。冷不防响起一阵‘门’铃声,男人没理。他没有三更半夜接待陌生人的嗜好,慢吞吞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按‘门’铃的人像是比他更有耐心,等一阵,又响了起来。

卫朝枫这人做任何事都讲究一个策略,对付长辈自然也是。

无耻啊。

坐在程意城邻座的是堂姐,程海桐。

卫朝枫也不瞒他,言简意赅:“我烦。”

“好啊好啊。”

谢劲风皱眉,“今天他生日?”

“小龙哥,肖原,来看看,”程意城愉快地回头,喊道:“这个行了……”

“行,行,”乔深巷才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跟他争这个,他想说的是另外更严重的事,“你的店破不破没关系,但另外一些,你最好还是掂量掂量,不要让它太坏了。”

程昕这种‘混’惯场面的人,自然听得出程意城言下之意的维护姿态,他摊了摊手,不可置否,虽然程意城对卫朝枫的这种维护,令他有点不愉快。

一年后的今天,程意城看着镜中的卫朝枫,低头‘吻’过她肩头的那一道疤,令她在一瞬间有些颤动,她想她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沉默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却也能在下一秒热烈如西‘蒙’风,热情、极端、带着窒息的力量。

“新开店的小老板是吧,”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似乎是为首的,绕着他走了两圈试图给目标增加心理压力,咧嘴道:“你哪儿的啊?刚出来‘混’吧?”

“长了啊。”卫朝枫一笑,倒是接下了她的话,“不仅长了‘腿’,我还长了嘴。”

郊区人民有郊区人民的娱乐方式,广场上,溜滑板的,小吃摊,还有各类小贩,叫卖声玩闹声‘交’织成一片。

每当程意城傍晚来到卫朝枫的这家麻辣烫店里等他一起下班回两个人合租的公寓时,时不时也会听到这样的闲言闲语。

程意城笑着点了点头。

程意城抬手,拿钥匙开‘门’之际,终于听到了屋内传来了一个异样的声音——

是哭声。

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是那一种,受了委屈,又不想声张,只好蜷缩起来抱一抱自己的声音。

程意城愣了一会儿,许久之后才得以回神。她是个想象力贫乏的人,研究员的职业病早已令她习惯‘性’理‘性’,丧失了一定的‘浪’漫主义‘精’神,所以这当下,她倒是一点都没往出轨、‘乱’搞之类的事上去想。

程意城不愧是做事只抓主要矛盾的人,看了看手里的钥匙,终于明白这把钥匙原来他不止给了她一个‘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