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长期内斗与外患,暴雪人心动‘荡’,内部分崩离析。卫鉴诚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留洋派,接受的是西式教育,信奉的是放权管理。可是在这动‘荡’的时期,放权最直接的一个后果就是子公司各自为政,不顾集团整体利益,长期的指导思想是出事找总部,‘一等二靠三要’,怎么坑爹怎么来。

作为风亭的老板,唐信终于受不了了。开‘门’做生意,来了这么个邪神,虽然他很想坐视不理,但又不能真看着卫朝枫吃亏,‘交’情什么的先放在一边,关键是这人身后有着一个近乎变态的家长,对卫朝枫的态度向来是‘我打他是可以的,别人打他就是在找死’。唐信没那么笨,会去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短短三分钟后,前台人员目瞪口呆地看见唐硕人出现在了底楼大厅,他显然是一口气跑来的。眼前这个‘女’孩没有半分刻意亲近,只是站着望着他,分明就已让他失了分寸。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向她,跑到她眼前时他喘得半弯了腰。

程意城怔住。

这是一场捕鲨的游戏,她不过是‘诱’饵,他们最终想要杀的,是她身后的……唐硕人。

负责谈话的监管人员拿着笔,对她衷心规劝:程小姐,你要想清楚,你这种情况,非常危险;一旦证据落实,你再想坦白从宽,也是没有机会的了。

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给我说点人话。”

暴雪的工作人员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懂得处理一切突发状况,当即开启了安全锁,封住了她的去路。

她对他一向包容。

“坏就坏了吧。”

程意城思想纠结了一会儿,卫朝枫也不敢吭声。他不敢吭声倒不是因为怕她,而是因为他心虚,程意城万一刨根问底起来,他还真不好回答说‘我这是把唐家给砸了’,到时候又得费心演一通。他不敢小看研究员的追究‘精’神,刨根问底深挖内*幕简直就是他们的职业病。

在一阵惊恐的‘骚’‘乱’之后,人群停住了动作,仰头看着二楼那一个忽然出现、以暴力公然亮相的人。

他静悄悄地走了过去,屈膝半跪了下来,脸也不敢凑上去近看,明明是在酒店,他却感觉像是在火葬场。抬起左手似有千斤重,抬了好几次才抬了起来,缓缓掀开了盖在那人身上的被子。

郑老板浓眉一拧:卫朝枫是谁?

最后,他任‘性’了今生这仅有的一回,写下一句——

一席话,说得徐老板心‘花’怒放。

当晚,在程意城回到家收拾行李准备好明日出差的箱子后,卫朝枫拉了她出‘门’,只说要去散个步。

卫朝枫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以来就是‘一个改邪归正的不良少年’,所以,当她看见卫朝枫和郑随和这样的人物在一起时,以程意城根深蒂固的观念,是绝对不会往‘他是不是黑*道总裁’这个方向去想的,如果她会这么想,那她就不是程意城了,那是玛丽苏病症患者会干的事。

“程意城……?”

程昕站在阳台前矛盾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怀着一股‘人生难得几炮灰’的悲壮豪情,一步跨了进去。

“不了,”程意城并不瞒他,“我要去店里帮忙,晚上他比较忙,多个人收账也好。”

然而就在他还没说出口时,小龙哥比他态度更良好地坦白了错误:“程意城,这件事,是我的错——!”

那人道:“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一个男人不理智,原因只有一个,为了‘女’人。”

卫朝枫看了一眼,“这什么?”

尹珈上‘唇’角一翘,坐地起价:“一个亿。银行的思路无非是过河拆桥,很招人恨,实话实说,我也拿它没办法。但是,这一个亿的资金,对你卫朝枫而言,绝对不是问题,它甚至比不上当年你为谢劲风一掷千金购回谢家祖宅的零头。你唐硕人的‘私’*生*活,我没有打扰的兴趣,所以,还请你看在程意城的面子上,帮这一个小忙。”

“……”

一个聪明人经常会犯的错误就是,在他以为这不过是玩笑之时,他已在想念这一个人。

思此及,程家父母同情极了。程妈妈瞬间被‘激’起了母‘性’光辉,连忙夹了个‘鸡’‘腿’放在他碗里,“小卫啊,以后就把这当成你的家。别客气,赶紧多吃点‘肉’……”

于是那一天,就在卫朝枫问他‘第一次去‘女’朋友家带什么礼物合适?’时,唐涉深以过来人的姿态大方地传授了他经验:“有诚意的礼物。”

这套标准的深根之处就在于,这世上有一种人,天‘性’就有拒绝遵守规则的叛逆‘性’。最经典的例子总听过吧?天使路西法违抗上帝的旨意而被逐出了天堂,就此摇身成为撒旦。

小龙哥一拍桌子:“那你不告诉我?!”枉费他还十节课一千块地去请了个大学生,那大学生教得是不赖,就是书卷气太重,有点拽文,小龙哥平生最烦这种文人,要不是为了学粤语,他早把他按地上扁一顿再说了。

程意城挑了个傍晚下班后的时间,把卫朝枫从麻辣烫小店强行拉走了,将他带到了市区商业中心。

谢劲风抬眼,望了望窗外的一轮明月。

“……”

就是这个人彻底的真诚和类似的情怀,如同最后一根弦绷断了卫朝枫最后一丝善良的底线,最终践踏了所有的权宜之计,做出了其后那些他自己不打算饶恕并且有更多的人不能够饶恕他的事。

暴雪综合会议室内,坐满了来自各大机构的调研人员。程意城在靠边的位置坐下,秘书小姐立刻递上一份清单,调研人物访谈一栏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刚劲的黑体字:董秘,谢劲风。

一个,是大哥的暴怒声:“你这个‘女’人居然敢骗我?!”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非善意的碰撞声。

对这种男人,程意城已经不会试图再去讲道理。道理他都是懂的,他就是听不进去、死不悔改而已。

明明是那么禁忌的事,也难为他居然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口感,还养‘肥’,词汇量就贫乏到这种程度吗?

一分钟后,小龙哥迎风流泪了。

一个研究员耗三个月的时间在一个项目上,其中的辛苦和疲倦,不是说着玩的。再说得明白点,程意城的绩效奖金就来自于项目做得好坏,项目分析易主,就代表着奖金易主。踏马的,古装剧里时常会有的提刀拦路抢钱,其‘性’质也不过如此啊。

然而他终究已不是当年那个街头巷尾嬉笑人生的卫朝枫,他已经不太能确定,当他再一次进入和程意城的对峙时,他是否还能有那种克制的能力,不伤她半分。

他珍惜这个人,一如珍惜永恒。毕竟,和程意城一起有过的那段时光,已是他生命中最纯净的部分。只有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正当卫朝枫心事落寞地和唐涉深聊着,他的助理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什么事?”

方特助的声音在那边恭敬地响了起来:“您吩咐‘朱雀’拿下的星实产业,出了点问题。星实的颜嘉实看出了‘朱雀’背后的‘操’控方另有其人,已向‘朱雀’表明,希望能和实际资方坐下和谈。”

这个消息,倒是令卫朝枫有点意外,“颜嘉实?……那个从他老子手里接过权刚上位的废物,怎么可能看得出这点。”

没错,‘朱雀’是个影子公司,隶属暴雪金融旗下一员。卫朝枫用它来做事,实属给市场面子。当年卫朝枫在香港大导暴雪金融大戏,手法凌厉无人能及,占尽上风的同时也收到了数量可观的弹劾,一度被冠以‘香港第一恶庄’之名,唐律亲自打了个电话给他,提醒他收锋敛芒,卫朝枫这才下意识地松了手,开始学会隐藏背后。

所以卫朝枫当下的惊诧,也在情理之中。

从星实的各项指标看,它正对卫朝枫的胃口。而这个刚上位的二代颜嘉实,也符合卫朝枫下手的思路。他生‘性’温和,一度脱离家族事业,做了几年快递员独自生活,如今被迫召回接手,正值各方势力互斗扼腕喘息之际。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壳好,人不行,那么只要想办法进去,把人换掉,整个壳就能被一口吞下来。

这种类似于生物界蛇吃蛋一口吞的手法,思路没有错,只是残酷了一点而已,这就是现在的卫朝枫。

“星实是历史不久的家族民企,到处是漏‘洞’,根本无制度可言,董秘就是个摆设,连证券代表都没有,”卫朝枫理了理思路,沉声吩咐:“去查一查,颜嘉实背后,星实内部,还有什么人在帮他。”

方特助顿了顿,声音很低:“查过了,是他的助理对他分析的‘朱雀’事件……”

卫朝枫眉峰一挑,被挑起些兴趣:“哦?真人不‘露’相啊。”

方特助硬着头皮继续道:“颜总的助理,名叫程意城……”

卫朝枫:“……”

方特助顿了顿,没等来老板的任何反应,很有点风雨‘欲’来的架势,心里估计电话那头的男人恐怕是要炸了。于是,小方的声音更低了:“那个、程意城小姐现在,好像还是颜总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