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城脸‘色’有些冷,没有停下脚步,直直朝前继续走。

她只是有一点……懵了。

“不行,”程意城伸手挡住他近在咫尺的脸,“我的妆会被你‘弄’坏。”

程意城木着一张脸:“那你‘腿’上这样,是怎么‘弄’的?”

卫朝枫就是在这奢华‘精’致的气氛中,一声重击,将唐御人从二楼楼梯口不留生机地踢下了楼。一个成年人一路滚落长长的旋转楼梯,发出剧烈的声响,在一瞬间将底楼宴会厅内的所有声音都停滞了。

他不知道唐家是不是存心对她下了手,下了哪种程度的手。

这下子,这个名字,令郑老板更不解了:“卫朝枫?”

信很长,卫朝枫看得很慢,一页一页地翻,翻到最后,连手指都在抖。

程意城也不是初入职场的新人了,这种时候当然明白这是上家在给她面子,这种面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上家既然给了,那她这个礼尚往来的态度就实在是太重要了。程意城当即举起面前的酒杯,敬了徐总一杯酒:“哪里,徐总这么说,我可不敢当啊。我们买方开工吃饭,靠的还是标的公司的优质‘性’,能调研徐总公司,才是我的荣幸。”

不得不说,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心态,当日后程意城终于发现她这样的心理是多么愚蠢透他不够君子也行,他身为一个男人,喜欢个‘女’人,会有那种‘万一他们这次完蛋了那我可得好好把握’的龌*龊思想,也是情有可原的嘛。只是想想而已,他毕竟没去做嘛。

一个人对事物与事态的评判,归根究底,凭的是自身所处的社会环境与长久以来的社会层次决定的。程意城的生活普通、寻常,人际‘交’往简单、朴素,接触过的不外乎是和她一样的同类人,再高一点的那个层次,她根本不认识,所以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

于是,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这不要紧,要紧的是程意城似乎是真的把她那一位男朋友放进心里的,换言之,这是一个心里已有人的‘女’生,这才是要紧的事。是个聪明的男人,都不会去挑战这种高难度的把*妹游戏。

卖方研究员的表态几乎成了引爆负面新闻的导火索。

“程意城,”卫朝枫态度良好,决定坦白从宽,“这件事,是……”我的错……

——很好,没有轰他出去,证明他还是想听的。

程意城静静地陪了他一会儿。她忽然弯腰,从一旁盆栽中拾起一颗小石子,然后起身,拿过他手里的玻璃水杯,轻轻一声,她手里的小石子掉入水中,发出一声安静的撞击声。

男人双手撑着下巴,连姿势连眼‘色’都没有变,平静地仿佛不过是菜市场‘交’易一般,开‘门’见山地问:“威胁一个人,总得提点条件。说说吧,你的条件。”

尹珈上热情如火地正站在店‘门’口,朝他挥手招呼:“小卫,你好啊。”

卫朝枫这人最大的特点就在于没有底线,这样的人干起坏事来也没有心理负担。男人当即没有思想斗争地就拿起了程意城的日记,把湿‘毛’巾扔在了一边,往沙发上一躺兴致勃勃地翻开偷看。

一定被刻薄的小舅舅、凶残的小舅妈、势力的表姐弟穿了小鞋、欺负了整整一个童年吧……

卫朝枫‘挺’好奇,“比如呢?”

卫朝枫从不过分认同大众所认为的真实而予以附和,就好比他也从不对公众予以忽视的细节表示沉默,这令程意城感到意外,很意外。你要知道,一个男人若是懂得在趋势中反思或者在寂静中表达肯定,那么这个人内在所具有的对世界的衡量标准该是多么清醒。

“这么晚不睡觉,”他向他举杯,闲聊道:“怎么,还有其他好玩的介绍?”

程意城没理他,从她的肩上拍掉了他的爪。

《圣经》上有句话,你日子如何,力量也如何。

小龙哥:“嘻嘻,小程,看在我给你做苦力的份上,你和卫朝枫那小子结婚那天,可不能收我份子钱……”

乔深巷这种人有个不太善良的兴趣,在伤口上撒盐,尤其是卫朝枫的,“怎么,动心了呀?”

程意城第一次见到谢劲风的名字,是在暴雪联合调研项目的行程表上。

卫朝枫,多么聪明的男人。就在她方才被挟制的第一瞬间,他已向她使了口型,对她说了三个字:听我的。口型刚落下,她就听他说了那句,你谁啊。

郊区的公‘交’车间隔时间很长,程意城一个人站在车站的廊檐下,当看见缓缓驶来的公‘交’车渐渐靠站的身影时,程意城深吸一口气,心想算了,不想了。

卫朝枫这个人,以天涯美柚猫扑的标准,那绝对是,略渣的……

程意城涨红了脸:“卫朝枫你——!”

程意城对卫朝枫的行为模式已经不指望可以‘摸’透了,只希望他这样不走寻常路的恋爱类型,大众鄙视地不要太明显。没想到下一秒,小龙哥一拍大‘腿’,平地一声吼:“卫朝枫你有没有搞错?出来卖也不找我!我是专业谈价格的啊——!”

坐在对面办公桌的同事小周立刻倾身过来,有点为程意城抱不平:“你还好吧?”

“程意城,我真的……很抱歉。”

他伏在她耳旁,于这漫漫长夜,终于有一整个夜晚的机会,对她讲出一句太迟的抱歉。

“曾经对你讲过的,对你父母讲过的,关于我的故事,都是真的。我唯一隐瞒你的,是没有告诉你,我的父亲是卫柏,我的爷爷是卫鉴诚,至于我的小舅舅,就是唐律。鬼城唐家,一人力挽众城回,说的就是小舅舅。这里面的故事太复杂,太难讲了。唐卫两家水火不容,全因昔年我母亲没有完成夺取暴雪的任务却爱上了我爸爸这一件事开始。这是一个美丽的悲剧,虽然美丽,但最终仍然是一个悲剧。悲剧的伤害太大了,也太深了,我父母用两条‘性’命的代价,换来了小舅舅的休兵,换来了我爷爷的止战。这是一个起伏都太寻常的故事,又老又醉,旁观者看来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场谈资,但对我,却是不能讲出的前尘。”

她没有动,身体却微微颤了颤,他感受得到,于是伸手抱紧了她一点。

卫朝枫知道自己很卑鄙。

富有同情心的‘女’孩子,对这样的故事,从来不设防。

他的故事,他的真相,他所有的想说不能说、以及迟到的抱歉,都在这一刻对她倾泻而来。她能不能接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她一定会动摇。

因为她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