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少颖不以为然的说道:“她一个姑娘家,你们怎么好问她?就算是愿意,嘴上自然也不会说,不然她成个什么人了?这事儿还得跟她父亲去提。”

姚凤歌没再多说,只瞧着珊瑚等人把自己用的东西都收拾了包裹,随着苏玉祥上车离开。

真的是太久没进解剖室了吗?姚燕语默默地问自己,怎么连小产这样的事情都扛不住呢?

韩熵戈杵着拐杖慢慢地走到卫章的身旁,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劝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这也是常理嘛,不要这么灰心丧气的。”

姚凤歌这才看见后面有六个丫鬟每人都抱着一个官窑斗彩美人比肩的花瓶,里面插着黄,红,白三种颜色的梅花,几个丫鬟也都是芳龄之年,长得俏丽动人,配着梅花,更显明艳高洁,芳香动人。于是忙福身道谢。

丰少颖还不知道大长公主要给卫章和姚燕语保媒的事情,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暗想果然来了!

丰少琛便把自己二婶娘想替丰少瑱求娶姚姑娘,想借着姚姑娘的绝世医术医好儿子的病,又得了一个贤惠媳妇的话说了一遍,又自嘲的哼道:“我不过说了一句治病和婚姻是两回事,便惹得大家都不痛快。可这种事情对姚姑娘来说——”丰少琛气愤的顿了顿,终究是没忍住,叹道:“这对姚姑娘也太不公平了!”

丰少颖沉默的接过茶来喝了一口,依然沉着脸不说话。

冯嬷嬷拿着一身茧绸蚕丝棉的衣裳进来,听见姚燕语的话便道:“姑娘就是惯着她们,这些小蹄子们越蹬鼻子上脸了。姑娘用的东西都敢拿出去分,以我的主意,该狠狠地罚一顿才罢呢。”

丰少颖一把拉住弟弟的手,万般焦虑:“世子爷受伤,我哪里还能坐得下去?!世子爷的伤到底怎么样,那些人的嘴里总没有个准话儿,一会儿说是伤及筋脉无药可医,一会儿又说有个神医正在用什么神奇的医术为世子爷续接筋脉?这筋脉断了还能接上吗?接上后能跟之前一样吗?”

“世子爷!”卫章也红了眼,手中长剑直取黑熊的另一只眼睛。

云瑶一走,云珂便也说走。况且云漾这个样子也不能继续玩了。她还要回去再另行传太医来给云漾看伤呢。

“真的吗?”云漾还是不放心。

云汐也不扭捏,当即便调了瑶琴,凝神静气,一首《庄周梦蝶》似是信手拈来,琴声悠扬,厚重而深远,风格跟苏玉蘅大相庭径。透过空灵的琴声,叫人渐渐地体味着物我无别,生死同意的独有哲思。

一声吩咐下去,丫鬟们开始行动,先把水果点心撤掉,然后端上燃烧着炭火的铜锅。铜锅里白色的高汤滚着水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说的是,整天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正经都没活动过筋骨。显钧,这回你可要大显身手了,西山狩猎场里面养的可都是野兽。”云琨像是终于找到了像样的乐子。

这份感情,比姚凤歌这个亲姐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姚延意也不多纠结姚燕语对自己的态度,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二妹,为兄来找你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姚燕语倒是喜欢这种开门见山的方式,回道:“二哥请讲。”

“之前你给父亲的药方里有两味中药并不常见?”姚延意问。

“是的。”姚燕语应道,“只是在北方不常见,也不常用。”

“也不常用?”姚延意的眼睛里露出几许惊喜。

“应该是这样。”

“也就是说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家伙们也不一定能辨别这止血草和地蛹到底是什么东西?”

“止血草北方基本不见。地蛹也是南边湿地淤泥中的一种虫子,鲜少入药。不过太医院聚集了大云朝医术高手,我也没跟那些人打过交道,所以也说不好他们知不知道这两种药。”

“刚才我问过来给你诊脉的太医了,他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两味中药。”姚延意唇角的笑意更深,“而且,妹妹这个药方配制的药的主要功能是祛疤,若是太医院里的人知道这两味中药,那镇国公府二姑娘脸上的那道疤又如何会留到现在?”

姚燕语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哥哥可真是精明!不愧是姚家人。

“所以,哥哥想跟你商量件事情。”姚延意说道。

姚燕语继续微笑着:“二哥请讲,只要燕语能做的,一定为二哥效劳。”

“我想,这药方献上去之后,皇上必定会命太医院里采购这些药材,可太医院里的那些人不懂这两味药,必定会找上门来。这采购药材可是个肥差,总不能便宜了旁人。”

姚燕语顿悟,原来她这位二哥是像借着自己这药方一笔财。于是笑道:“这事儿简单,我把止血草和地蛹的样子画下来,再把它们的特点写清楚交给二哥,二哥着可靠地人去办就是了。”

“傻丫头,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亲人之外,还有谁是可靠的呢?”姚延意轻笑,“你倒是一片赤诚,也不怕你写画的东西落到旁人手里?”

姚燕语一怔,一时琢磨不出姚延意到底是什么意思。按说他能拿到第一手的资料应该高兴才是啊!

“妹妹还小,又是娇养的女儿家,不懂庶务也是常理。今儿为兄找你的意思就是咱们兄妹联手,各自赚点私房钱花。妹妹可明白?”

姚燕语暗道,这位哥哥不错啊!赚私房钱还能想着我一份儿?于是姚燕语羞涩一笑,点头说道:“燕语都听哥哥的。”

“那就好。”姚延意满意的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今儿又受了惊吓,早些歇着吧。过几日若是有了消息,我便来找你。”说着,便站起身来。

“哥哥慢走。”姚燕语起身相送。

“嗯,你留步吧。”姚延意理了理衣袖,施施然离去。

姚燕语一个人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在翠微的催促下更衣上床,安静的睡了。

两日后,姚远之又被皇上召见。

回来后便有了结果,皇上说,很想调姚远之回京任职,但江南和江西两省历来是国家的粮仓,姚远之这几年在任,那边都很安稳,皇上目前没有新的两江总督人选,所以让姚远之再回去连任一年。而且皇上还知道姚远之的二儿子来年要参加春闱,居然许诺只要姚延意取得功名,他便会考虑给他一个像样的差事。

两江富庶,又天高皇帝远的,离了京城他就是老大,调任回京,二品京官在云都城一抓一大把,王公侯伯都不算什么,哪里轮得到他姚远之显摆得瑟?

再说,伴君如伴虎,整天跟在老虎身边,冷不丁一句话的事儿就会获罪,轻者丢官罢职,重了还有可能满门抄斩。姚远之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立刻跪在地上高呼万岁万万岁,皇恩浩荡,臣虽肝脑涂地亦无以回报万分之一云云。

姚燕语听见这个消息很高兴,她以为自己这回可以跟父亲一起回江南去了。云都城虽然繁华无比,也有韩明灿和苏玉蘅两个好姐妹,但终究是非太多,她不喜欢。

可是想不到的是,姚远之一开口便说让她留下来:“虽然老太太很想你,也曾说如果我能继续回江南任职就把你带回去,可是你姐姐现在重着身子,侯府里又出了世子夫人那样的事情,我每每想起,便万分的放心不下。幸好你懂医术,就暂且留下来等你姐姐顺利生产后再作打算吧。而且,你二哥要留下来等着明年的春闱,正好照顾你。”

姚燕语一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

姚远之看了她半晌,方蹙眉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没有。”尽管不愿意,但姚燕语还是选择了顺从。不顺从又能怎么样呢?在父亲的眼里,庶女永远比不上嫡女来的宝贝。与定候府的姻亲关系必须要稳定的维持好,这是姚总督的原则。

而且,姚燕语也知道,如果姚凤歌真的有什么不测,恐怕自己依然难逃给苏玉祥做继室的命运。所以,还是顺从的好,省的两败俱伤,最后自己什么好也讨不到。

姚远之的事情定下来后,便开始准备回江南去。毕竟此时已经是腊月中旬,他得急匆匆赶回去陪老太太过年。

姚凤歌是掐着时间过来的,虽然她怀了几个月的身孕,但父亲就要回江南去了,她还有好多事情没跟父亲交代,父女见一次面不容易,纵然怀着身孕也得过来。

苏玉祥陪姚凤歌一起来的,进门后先给岳父大人请安,说了几句话吃了一盏茶,便说自己还有些急事要去处理,等午后申时左右过来接妻子。姚远之自然不多留他,只叫姚延意把人送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父女二人,姚凤歌便把自己挑选的四五张庚帖拿了出来:“父亲,燕语也不小了,也该给她择一门亲事了。这是前些日子女儿从一二十个官宦公子里挑选出来的,父亲看看可有中意的。”

姚远之拿过庚帖来大致看了一眼便放在手边的高几上,轻笑道:“燕语的婚事么,我已经答应让她自己选了。”

“父亲?”姚凤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父亲是在开什么玩笑。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哪里轮得到女孩子家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