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盼在丙泽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拼凑出了他今晚反常的缘由。她不觉得丙泽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对待汪家父子那样的人,就应该这样!换做是她遭遇到像丙泽他们这样的事情,她也会这样做的,或许还会做得更甚吧。

“谢谢啦,妹妹!”春蕾眉飞色舞,拿着水,转身就走了。小磊还在等着她呢,可不能让他等久了。

小磊站在门外,守着门,余光看着屋里搂成一团的两个人。

除了时不时丙良两夫妻会带着小宝来家里抱怨抱怨,一切都很正常。平静得让丙盼心惊。

“姐,别说了,大家都知道的。”兵子的相亲对象拉了拉雀斑脸的衣角,一脸怯意,垂着头,低声说。

关定志没再理她,他似乎恢复了正常,像以往那样拿了个帕子,帮小贤擦擦嘴边掉落的米渍,不时“恩”一声附和小贤那模糊不清的话语。

离顾家村不远的镇上,顾丙贵老丈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家里。这鬼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听说壁家一个从外省回来的亲戚说,现在已经很多地方停电了,搞不好过不久就到他们这里了!儿媳妇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这情况看着不好呀。虽然因为有军队驻扎在镇上,治安看着还可以,可是前一个月下雨那么厉害,家里的粮食已经不够了,他还听说不少老乡来不及收粮,这一季可是白干了,米市上根本没有米卖!”顾丙盼冲屋外叫了一声,关定志很快就出现在门口。

离他们更近些的春蕾,她的头更低了,耳朵通红,不知所措。秋菊的反应则跟春蕾相反,她明目张胆地盯着那纠缠成连体婴的两个人看,眼睛都不带眨,生怕放过什么细节,眼里满是兴味。不知道为什么,顾丙盼脑里突然出现秋菊手里拿着薯片,喝着可乐,坐在椅子上,看着限制级视频的场景。

“姐,我好担心宝儿他爸呀。”宝儿娘站在顾丙盼旁边,凝视着丙良消失的方向,一脸担忧。这可是去找场子呀,不是她贬低自己男人,宝儿他爸真的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斩鸡,怎么打得过村里下地干活的汉子。别一不小心除了什么事呀,那她们娘俩可怎么办呀!

他刚回到家就见家里这番“热闹”的情形,父母无暇分神理会他们兄妹俩,珍玉不耐烦家里乱哄哄的,刚进家门不一会儿就说要出去找王秋菊。他就觉得奇怪,他们俩人差不多十天没洗澡,自己一身的馊味,珍玉怎么就能那么光彩照人地出去见人。

“丙珍,你还记得你和丙超他们买的那半车东西吗?里面有不少蓄水囊,你现在就回去把它们找出来,其中一大半你用来装干净的水,剩下的,你也装些雨水。”顾丙盼没有多说,丙珍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就快速跑回家了。

马大娘听到这,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好运气,得了个了不得的消息。国家领导人都知道的,那肯定假不了。

市场里人挺多的,甚至可以说有些拥挤,这时候新米还没种下,旧米也有点紧张,可以说是青黄不接。经过那一个月的恐慌,现在粮价可是翻了一番,不少有存粮的农家都趁机想要捞一笔。

王政兵见两人不乐意,也只能对顾丙超摇摇头:“你们去吧,我们就不去了。”他庆幸对方没有听到车里两个女人的抱怨,不然岂不是闹得面上不好看。自己这姐姐和顾珍玉黏在一起久了,也变得娇气了。

其实要认真算起来,顾丙盼比王政兵大了五岁,但两人站在一起,王政兵看起来比顾丙盼成熟些。可能是因为生活优越,平时也注重保养,亦或是一直呆在校园这个相对比较单纯的环境里,顾丙盼就算生过孩子,也还是像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一样青涩。

还是那个祠堂,还是那个位置,顾丙盼此时却有不一样的心态,当初的淡定,现在的些许迷茫,这期间发生太多事情,周围的人也并不是那么单纯。

回想起过去,顾济民脸上的褶子舒展开来,在自己的记忆里,哥哥总是温柔而睿智的,如果是哥哥在的话,现在自己就不会那么慌乱了。想起自家哥哥,顾济民不由得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小侄女,当初那个小人儿已经长大了,只是命运却和哥哥一样历经波折。自己到现在为止都没见过丙盼的妈妈,只听哥哥说是难产死的。顾丙盼是哥哥一手拉扯长大的,后来丙盼结婚了,那侄女婿看着倒像个好的,没想到竟是那样的人,不提也罢。现在呢,自己哥哥去了,丙盼更是一个人带着小贤了。父女两人命运何其相似呀!

被关在家里十多天不见外人的儿子,看到那么多人,高兴得“呀呀呀”地乱叫,小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最迟明天国家应该会有所动作,但目前并没有确切消息表示,这次陨石暴动会持续多长时间。虽说现在过年,每家每户粮食都有备货,可是如果太阳迟迟不出来或者运行轨道产生偏差,这些粮食就有点紧了……这吃的不够,这治安势必大乱呀……”

那女人突然抬起头,冲她笑了笑,顾丙盼反射性地也回了一个笑容。那女人愣了愣,就朝她走了过来,她走路的姿势很特别,一摆一摆的,妩媚婀娜,充满了成熟女人的韵味,跟她清纯的打扮不太搭。

“你就是丙盼姐吧,常听珍玉和秋菊谈起你。”那女人声音甜腻。

“李敏?”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原来这就是李敏呀!长相的确令人惊艳,不是珍玉的那种小公主类型的娇美,是充满诱惑的美杜莎。

李敏笑着点点头:“对呀!我就是李敏哦!你是来找丙珍的?”

顾家村不大,丁点事都会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是死了人这等大事。

顾丙盼颔首。

这时,刚才那辆车徐徐从往这边倒了过来。车里一个男人有几分宠溺,又有几分无奈地看着李敏,眼睛里刺骨的爱意就连旁人都会脸红:“敏儿,我是真的要回去了,过两天再来看你。”

李敏撅着嘴巴,背过身去,不看那男人。

“好了,别气了,我这不是没办法,我真的不能离开太久。”那男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雨滴落到他的迷彩服上隐没了,地上溅起的水花打在他的军靴上,他没有顾及。他一把搂住李敏,李敏失手把伞掉落。

“你就会这样!”李敏闹小脾气,小粉拳头捶着他的肩。

那男人一把抓住李敏的手,搂着她,吻了下去。

顾丙盼无语地看着这两个在雨中吻得如醉如痴的人,喂喂,没看到这还有个大活人吗?过了还一会,看着那两人不仅没分开,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顾丙盼实在是尴尬,只得先离开了。她还要去找丙珍呢,可不是来看他们上演限制级的。

给顾丙盼开门的是济成叔,他精神似乎不是很好,虽然因为他身子的原因,精神一直不是很好,但是今天格外的明显。他眼窝子深陷,弓着背带她来到丙珍的房前。

“她昨晚一晚噩梦不断,不敢睡,现在也是干躺在床上,你……帮我安慰安慰她。”顾济成的声音充满了疼惜与愧疚。都怪自己没用,不仅帮不上她,还拖累她。

顾济成一步一顿地慢慢走回房,他微弯的背影让顾丙盼心里不觉有些苦涩,这就是父爱呀!

门是虚掩着的,顾丙盼推开门,屋里黑漆漆的,窗帘子关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床上那个人形拱起的小苞苞,她都要怀疑屋里是不是真的有人了。

她拉开窗帘的瞬间,屋里亮了起来,床上的人动了动。

“丙珍。”顾丙盼声音柔缓,床上的人掀开了被子,跳下床,一把抱住她。

“姐,好可怕呀,好可怕!”顾丙珍把头埋进丙盼的怀里,身体有些颤抖,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

顾丙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她感觉到她的衣服有了些温热的湿润。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丙珍抬起头,擦干眼泪,她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把昨晚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她需要一个听众,一个值得她信任的听众。

说来也是巧合,顾丙珍那天晚上按照惯例出去走走,即使是雨夜,但是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

那天晚上,她穿着雨衣,慢悠悠地晃荡在村里的小路上。她还在想着顾丙盼吩咐她蓄水的事情,她想不通,打从记事开始,村里就没有缺过水。可是丙盼姐的判断从没错过,而且她才刚跟丙超、丙贵提了一下,他们转头回家也跟着蓄水了。这阵子太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她总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声音并不大,正是从她身旁的房子里传来的,这附近只有济阳叔一户人家,离这最近的其他住宅起码要有一公里。她好奇的透过门缝往院子望去,院子里有两个男人架着阳婶,她的嘴巴被其中一个男人紧紧捂住。不远处的地上躺着的是济阳叔,他身下满是血,随着雨水流淌着,血腥味冲进她的鼻子,她感觉自己整个鼻腔火辣辣的。有三个男人背对着她,其中一个男人拿着刀,舔了舔刀子上残留的血丝,扯着阳婶子的头发,一刀捅了进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阳婶眼睛充满了恐惧,那男人又冲她捅了几刀,阳婶挣扎着倒在血泊里,再没有半分动静。

顾丙珍害怕至极,想要快速逃离,可是她的腿不听使唤。眼看屋里的五个男人收刮了不少东西,就要出来了,可她就是没发移动,她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只手出现,捂着她的嘴,把她拖到屋子旁边的树林里。她来不及看是谁救了他,那群人就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了,大摇大摆地往村口走了。

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顾丙珍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任由雨水落到她身上。

屋外滴答滴答的声音还在继续,顾丙珍的叙述却已经停止了,她脸色铁青,似有些犹豫。顾丙盼没有打断她,只是耐心地等着。

“那五个人我见过。是镇龙村的,杀死阳婶的就是村长大儿子汪文龙。”顾丙珍吞吞吐吐,终于憋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汪文龙?这个名字顾丙盼知道,四年前村里出了件大事,她父亲当初还特地为了这件事情请假回村里很长一段时间,欠下不少人情才把这件事情摆平。

不过这个先不提,顾丙盼好奇到底是谁救了丙珍,谁会正好出现在那个地方,正好救了她?

“我答应过他不告诉别人。”顾丙珍紧紧咬住下唇,把皮都咬破了,流出点点血丝。

看到这情况,顾丙盼没有继续追问。当她准备离开,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丙珍的声音响起了。

“是丙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