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司马恒阴沉着脸色看向步长青。

眼角余光朝周少铭瞥了眼,扭过头去红了眼眶。越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面对。

阿珂走得很慢,好似看到李燕何身衣炔血海中嗜血飞扬,心中不由将将寒。那小子自幼执拗万分,倘若认定了什么,除非条道儿走到黑,否则便不肯回头他日,天下苍生便日不得安宁。

这个愚蠢的女!

“呸,不许你在我面前提他!”阿珂打断李燕何的手势,从怀里掏出厚厚叠油纸包着的银票:“拿去,足够抵我这条半残的性命了吧?你可以拿着这个走了!”说着站起身来,望药罐子方向走去。

易先生慌忙将他袖子拽去:“帮主先脱身为妙,夫人还在城外等着我们!”

因晓得这钱元宝乃是四王爷的党派,多说反而无益,周少铭便拱手回施了个礼:“钱大人只管按规矩行事。只是不知那空缺的数额到底多少,竟这样忽然的封府拿人?”

仓皇间抬起头来,那窗前挂着的是什么?截短玉,通体洁白,只在玉中点缀着血红的芯儿,有月光凉凉打照,它在光下鬼魅般摇曳。

“有刺客——”前方的人群中忽传来阵尖声惊叫,原本拥挤热闹的人们忽作鸟兽散。人群中道青衣少年的身影往地上倒去,有鲜血从他肩臂上渗出——那上头竟是插了把短箭!

面具后司马恒嘴角勾起笑容,这是他今夜听到最满意的几句话了。眯眼瞧着座下的少年,见他眼里头又泛出自己贯熟悉的绝情冷意多好啊,看来果然不曾爱上那姓赵的丫头,不然如何没有半分怜惜。

“几时跑来这里?我找了你好阵子。”

周少钟直盯着他消失在小门之外,确定周遭没有人出没,方才掉头离开。

“臭丫头,惦记着你的嫁妆不是?”柳眉还了阿珂计白眼,做着嗔怒模样:“日后我和你阿爹走了,那店铺还不是归你打理?你这丫头品性恶劣,好心为你多存些,是怕你没几日便将它败个干净!”

“呵,那倒是好。”阿珂笑起来:“你去我阿爹那边支上笔银子,随我出去趟。”

正思想着,见桌上双兔毛手套十分好看,便拾起来把玩。

腊八的这天,柳眉与些京城商户亦召集在块儿,各人出了份子钱在城门口煮粥接济,又买来不少棉被鞋袜赠给其中的老弱病残。

老太太这才想起初衷,她方才暗中打量,见阿珂身子骨儿康健,胸脯臀儿亦玲珑紧实,应是十分好生养的,若是身世无甚疑点,便趁早替少铭将这闺女定下来。

茶楼上张葛看得义愤填膺:“将军,这女人已经不止次欺负爷儿们了!还污蔑将军喜欢甚么和尚?实在太嚣张,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属下心里着实不痛快!”说着,操起长剑就要往楼下冲去。

终于沉不住了啊。

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双胞胎,看来他的女人定也不平凡。

李燕何急急上前:“不归!小和尚不归,我来找他回山上去!”

“唔——”周少铭只觉下复瞬如电火击过,痛得他龇牙,恨恨凝着阿珂:“你恶童,你做什么要这样打它!”

“哦。”阿珂从他旁边默默跨了过去。

说来南隅这些年直旱涝不断,然而朝廷的苛捐杂税却丝毫不减,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如今看竟是这样个八九岁的小毛孩儿继位,积怨被有心者利用,那叛乱自是促即发呼百应。

阿珂便笑笑:“他们闹着要来,这就同带来了。”也不顾李燕何的冷漠,转身让人去马车上卸下行李。

李燕何只是装作看不见,自寻了方小凳坐下来,低头剥豆子。

阿珂也蹲下来同剥:“这些活,让别人去做好了。你看你,手指头都冻成了这样。”抓过李燕何修长的手指,皱眉怪罪。

那绵软温热的触感李燕何手心颤,不动声色抽回来:“都是出家之人,样的劳动,并不区分彼此。”言语空洞,依旧头也不抬。

阿珂知道他心中定然还在恨着自己也是啊,她温暖着,他孤冷着,辈子。

便只是不说话,默默看着李燕何将豆角剥开,用指甲将里头的青豆个个扣出来。那素净的指甲染了豆角的颜色,绿水渗进了他的肤表,应该是咸涩的,他却也不知停顿。

从前那样个洁癖的男儿。

阿珂的嘴角蠕了蠕,赶紧扭过头去看风景。

李燕何半天听不到声响,又淡淡瞥了阿珂眼:“又怀了?”

阿珂脸红,总算得了话题:“哪里,我又不是母猪。”

那红,那抹娇羞,却看得李燕何目光瞬呆滞。只觉得旧日依稀,恍然如梦。

“哦他对你可好吗?”

“好。他人很好的。也时常问起你。”阿珂点点头,不着痕迹错开话题:“我方才听守门的老和尚说,山下有个叫苏雪的姑娘很是喜欢你,时常拿了吃食在寺外候你呢。”

抬起头,见李燕何只是痴痴看着自己,便又瞥过头去看天。

李燕何恍然,忙敛下狐眸中的光影,冷漠道:“出家之人,谈甚么喜欢,施主见笑。”

然而那精致的嘴角却分明勾着抹讽笑是了,那样的人,哪里能说变就变。

阿珂心中痛,沉默片刻,忍不住扬了嗓音:“李燕何,别再装了。你如今才不过二十二未满,何苦要这样折磨自己?”

“在下不空,不知道李施主又是何许人也。”李燕何动作滞,抱起竹篓,撩开半旧僧衣要走。

那背影清清瘦瘦,执拗如当初,满头青丝却已断尽。

人言,剃了发,便了却了凡尘。可惜每日早课晚经,古寺佛乐熏陶,以为能逐渐忘却红尘旧事,却只是关了心,却断不了念。

所以才叫做“不空”。

听到身后的女人字字迫来:“是不是以为这样,便能够让我难受?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恨我。可是过去的每步,都是我们步步自己造就。无论结果如何,如今都已成定局,这样折磨的,最终还是你自己!今番是我三年来第次和你说这些,也是最后次。过了今年,明年我便不会再来。他也不会再送东西。傻小子,你愿意做你的‘不空’,那便继续做好了!而那个‘小不归’,她却已经不可能再回来希望你不要继续再活在自己编织的梦中,那只会让你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