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曲由理查德克莱德曼弹奏的《星空》飘然而至,如往常一样,沈韵感受到了一种脱离时空约束的自由,她仿佛变成了一片云朵在空中遨游,再也没有现实中的烦恼。

国内的妹妹一直是她在外求学时的牵挂,美国那些大公司无论承诺了多么优厚的工作待遇,她也像南行的燕儿盼北归,一想起远在河北保定的家就归心似箭。

扔开破损的箱子,王汉望着天花板苦笑,“算了,接下来的事就让郝运自己完成吧,我给他带去了瞿兆航,还送了架弹流穿梭机,这份见面礼已经够可以的了。”

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瞿麦荣清清嗓子说:“哎呀呀,我想起来了,瞿阳一号弹流穿梭机已经问世五年,还始终没找到试航的机会。在这么特殊的日子里从仓库里挪出来,意义非比寻常”

再说一说瞿氏集团的光辉历史。

“信不信由你。在科学行者眼里,黑母就是宇宙的幽灵,他仿佛无处不在,但想找出他的行踪却难于登天。竖立时光之碑,是黑母对暗质星的承诺,我们却不能直接与你父亲接触,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无聊的游戏,我们是游戏的交战双方,黑母才是操纵游戏的玩家!”鸟人气恼地抱怨。

鸟人无奈地同意,“如果你认为采用这种词汇,能贴切形容我的试验,我不反对。其实在第一代复活者研发成功后,暗质世界的科学行者们就意识到了他们可能存在的问题,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构思解决方案。我认为,复活者虽然是地球人中的叛徒,地球却是培植他们成长的土壤,就像植物与大地的关系一样,他们也是扎根于那片土壤的。要想真正控制他们,就得给他们断根,断根只有一个办法:终止其原有思想,抹去其作为独立个体的情感,所有意识结构由我们进行机械性重建,在设定好的时间区间内,让全新的意识一点点渗入他们的脑细胞,并形成潜意识。只要他们能忘记所有过去,将暗质星认作是他们扎根的土壤,就再也不存在背叛的动机。”

“好吧,就会去死。然而心脏也不能长时间承受强电冲击,我得用最快的速度拿出解决办法。从一个偶然的观察中获得如此绝妙的灵感,不能白白丢弃,于是我快马加鞭,找来了几位专攻地球医学的生物专家。”

“我可以拍着胸脯说,质子人是宇宙中最微型的人类,这既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我们的劣势。”说这话时,鸟人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胸脯。

鸟人大概是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把怒火强压下去,然后回答:“暗质星的生成与发展,简单分为两部分,即宇宙大爆炸前,给称为上半夜,和宇宙大爆炸后,给称为下半夜。”

“你!你是干什么的?”

白桦林里,说不定真隐藏着有关外星人的秘密,如果烧掉日记,自己又死在了这场全国至上而下的大武斗里,后世之人如何知道现在发生的事?又有谁会去完成他未完的调查?

白桦林压在中苏两国的边境线上,被长达27公里的边境线一分为二。伊万的木屋搭建在林子正中央,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他就处在了一个相当尴尬的位置--国籍难以界定。

“呵呵呵”,他笑了起来,“这不是夏季白桦林里常见的黑萤火虫吗?才五月份就出来活动了,今年出得还真早呢。”

奇港来自何处,又于何时由何人建立,尤尼维不清楚,《生命体延展指南》上也没注明。可他很感谢这片沙滩的存在,沙滩为他们这些孤儿提供了归宿。

冬天好像刹那间降临在了初夏的北京,沈韵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你不要胡说八道。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我想……想见你。”

“哈哈哈,最后一句话,把'见'字去掉才是你真想说的吧?”无赖的本性又暴露出来,沈韵却只能擦着眼睛,没法像过去那样反唇相讥。

“好吧,对不起,我不开玩笑了。我欠你好多个对不起,如果一直说完了能逗你笑,我愿意说到明天早上。可我没资格和你开玩笑了,我知道。”他真的没再开玩笑。

沈韵已恢复平静,对他的道歉心有不忍,低声说:“只要你好好活着,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我们明明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联系,你为什么非要用台里的热线电话?凭你的本事,就算不直接找我要,我的手机号码你也早就知道吧?”

最后一句话有点嘲讽的意味。

瞿兆迪嘿嘿笑了两声,是发自内心的笑。但很快他的声音就严肃起来,正是那天晚上,在胡弗纪念塔的钟楼上所表现的严肃。

“打热线电话,并不是我故意要寻什么古怪另类的方式接近你,而是为防止我们的通话内容被监听。把声音转换成脉冲电流传输给对方,这种技术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古老了,他们根本就不屑于理会,所以给我钻了个空子。”

“他们?哪个他们?又为什么要监视你?这些年你到底在干些什么?怎么会惹上这种麻烦!”沈韵的心隐隐作痛,她担心着瞿兆迪的安危,却只能用责备的方式表达。不知为何,她就把对方与死去的沈音联系在了一起,她很怕他也走上邪路,从此一去不回头。

又是坏坏的腔调:“可不是嘛,当年小姐姐嫌我渣不罩着我,结果我就误入歧途,得罪了黑社会。你说这后果有多严重!”

不安的感觉应验了?恐惧像滴入清水的墨汁在沈韵心头沁开,但她实际意识到的是:瞿兆迪的背景不简单,不仅如此,他身上还隐藏着重大秘密,这秘密到底多大,她没有概念。有形世界里最大的是宇宙,难道他这一系列反常举动,真与宇宙有关?而他是公认的瞿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是否就意味他正经历的一切,与瞿阳能源存在不可言说的关联?

瞿兆迪意识到没有很多时间胡扯,沈韵没回言,他马上言归正传,“我们不能聊太长时间,否则还是不安全。虽然我所在的位置不能透露,但可以告诉你应该去哪儿。”

“我……应该去哪儿?”沈韵迷茫地重复。目前的生活对她毫无眷恋可言,但如果要仓促离开,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你尽快启程,去北京西站坐最早一班列车前往大凉山。到了西昌站,会有部队的人来接你。记住,只要你父亲给你的那块手表还在手上,就尽量不要乘坐任何民航客机。现在不比前几年了,那些人认为已经到了行动的时候,恐怕会制造更多灾难。”

好不容易才理清的大脑,又混乱起来。大凉山这个地名是如此刺耳,就像金属摩擦出尖锐的,令人生厌的噪音。

沈韵记起了十五岁生日的那个下午,沈允鸿在接到军部电话时,清晰说出了“大凉山”三个字,不久之后,他生命的轨迹就永远终止在了那里。

为什么莫名的,瞿兆迪会要求自己前往大凉山?是因为父亲的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为什么苍白无色的生活,骤然间就成了一个色彩浓重的谜团,还画出血红的问号高悬在头顶?

脑子里纷扰一片,沈韵想问,“是不是去了大凉山就能见到你”,可喉咙给锁得紧紧的,她仿佛忘了该怎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