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向前虽然是个离魂,但对黄泉里面的事情略有耳闻。黄泉里的阴差会发展临时工下线勾魂,减轻工作压力。眼下投胎的名额紧张,许多灵魂滞留黄泉,等待排号。里面合阴差眼缘的,就会被挑选成临时工下线。这一项会被记在个人信息里面,优秀的临时工可以获得些投胎特权,就像是投递简历,荣誉越多,工资越高。

“别跑。”赵素衣的另一只手压在了顾淮之膝盖靠上的位置,不让他动。药膏渐渐化开,顾淮之感觉膝关节微微发烫,像融入了一束冬日阳光,疼痛都减轻很多,很是舒服。他低头凝视赵素衣的脸怔然出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里空荡荡,却莫名地喜悦。

堪称全街最靓的仔。

照片中另一个人就是提纸灯笼的男人,如今的他看上去已经过了三十岁,样貌俊朗,只是没了照片里的那股朝气,颓丧得恰似一张轻薄的白纸,随便什么事情都能轻易击垮的样子。

“这什么情况?”顾淮之问。

这话听得顾淮之挺不好意思的,拿花的动作更小心了,生怕它们被大雨淋湿。

“我过几天要去上面汇报工作。这不刚刚又来通知了,要我这七天内到,临走之前跟你聚聚。”

少年似乎没料到顾淮之会和他说话,愣了一瞬,随即问:“您好,请问您要买花吗?”

顾淮之觉得身子一轻,就和赵素衣回到了之前那间小屋子里。

“赵素衣一拍手,“那姓张是不是真说你好看?玫玫呀,人家夸你你还动手,也忒不讲道理。”

兔子一听“甜心小神仙”这五个字,恶心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它舒了口长气,缓缓心情,用念课文一般的声音说:“很久很久以前”

龙三声音紧张:“凤凰,你脑子进水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册子上的名字是你能勾的吗?”

赵素衣给睡梦中的大黄梳顺了顺毛,没有明确回应兔子,而是说:“你的名字是小甜心对吧?我当初看册子上,显示你就是叫这个名字。”

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顾淮之回想起来这段黑历史,只觉得自己矫情死了。

赵素衣暗暗盘算,以后得好好找机会骗顾淮之喊他几声哥哥,连名带姓。如果可以能更上一层喊宝贝心肝哥哥,那可最好不过。

大黄“哦”了声,就没了下文,旁边的顾淮之和赵素衣也不说话。兔子以前和大黄做野鬼时,最讨厌大黄在耳边叨叨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街头八卦,经常说它如同街边苍蝇,烦人得很。

宠物医生给大黄打上点滴,赵素衣摸摸它的脑袋:“等你好了,喜欢找谁就找谁。可别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只要命在,什么都会有的。”

顾淮之望着她,恍惚觉得她的眼睛里有月亮的光,温柔极了。他已经很多年都没看到过这双眼睛,很多年没看到过她,心头一软,下意识就想唤她。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低头笑:“没关系。我们家里曾经也养过一条狗,名字叫大瓜。”

兔子扭过脸:“这是大黄的愿望。那混账要是真的不认了,也是大黄倒霉,它自己有眼无珠,关我什么事。”

兔子悄悄地去看赵素衣的脸色:“要我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他翻开上岗证的第一页,就看见了自己的个人信息,铅印的文字隔一会就向前滚动,内容写得十分详细,就连他在幼儿园欺男霸女、抄人作业的光辉事迹都有记录。

他看着那只小哈士奇,透过它的眼睛,又记起家里那只死去多年的老狗,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对店员歉然一笑:“谢谢,不用了,我不喜欢。”

赵素衣就斜着坐在行李箱上头,头朝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住了顾淮之的后背。

而现在,愿望实现了,赵素衣送给她一个与现世相反的、全新的世界。

忽然有一尾游曳在空气里的孔雀鱼靠近了阿雪,它绕着她瞧了几圈,对着她吐了个泡泡,倏而转身走了。

赵素衣打断他们:“两位,能让我说几句话吗?”

☆、系花铃8

顾淮之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赵素衣。他话锋一转,沉声道:“继母。”

顾淮之点点头:“对,我好无情,好冷酷,好无理取闹。你还想说什么?”

他回头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躲在暗处的那个东西似乎是害怕了,黑黢黢的影往后退了些许。正当此时,顾淮之左腕上的白玫瑰缩紧,一颗颗玉珠变得灼热起来,烫得他腕骨处的皮肤都泛了红。

他心里乱得不得了。

赵素衣伸出手,让它落在了掌心。他认出这只是青蚨之前放出去寻找莫三的,问:“找到了?”

龙三不说话了。

顾淮之:“”

顾淮之拖着行李箱走在车站的广场前。中午阳光正烈,此时也不是出行的高峰期,空阔的广场上人迹寥寥。顾淮之一眼望见了赵素衣。

百年前,白秋练与慕蟾宫定下的“共生”誓约,就此了断。

赵素衣心花怒放,他高兴得搓了搓手,脸上却故作矜持:“你请我啊。你别看我平时这副叼样,其实我可胆小害羞啦。”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心里有那个女孩子,她脸红不脸红,笑或者不笑,对你而言,都是最好的。”

顾淮之接过话:“穷小子遇见了富家小姐,两个人在船上相处时互相产生好感。正当打算长相厮守时,船撞了冰山。危机时刻,穷小子为了他爱的姑娘,放弃了自己,救下了富家小姐。”

赵素衣随手一翻,看到了诸如瓜子精、橘子皮精、秋裤精等等稀奇古怪的故事主角。

东区里弥漫着浅白的雾气,街道两侧灯火通明。路上行人寥寥,马群与山羊在屋顶跳跃。一尾鲸鱼游曳在琉璃色的天空,发出声悠悠长鸣。

“为什么?”

公交车回答:“以前是东区车场,现在我走不到那了。”

“淮之。”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靠近了顾淮之。顾浣衫端了杯热腾腾的咖啡上楼来。他对顾淮之笑,眉目温柔得像春天的雨。

宣宣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

顾浣衫喊:“你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