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衣拎了两兜肉包子背着顾淮之回到车上。顾淮之开不了车,两个人换了位置,赵老司机先喂了顾淮之几个包子,一脚油门就起飞了。这辆车的□□是改过的,就算市区里跑不起来,正常加速产生的声浪轰鸣也会带来一种开很快的感觉,身心甚爽。

照片上头有两个勾肩搭背的男孩子,都是十几岁的模样。他们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站在合欢树下。男人所指的那个男孩子个头稍矮,但长得十分好看,眉眼漂亮得像薄云里的一轮小月亮,温柔格外。他手中还举着半瓶北冰洋,十分开心。

他们口中的小高是个高中生,校服都没换,趴在椅子上做一套《黄冈密卷》,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物理公式,病房内外充满了严肃的空气。

“为什么帮你?”赵素衣顿了顿,“我有两个理由。第一个是因为你卖的花好看,他送了我,我很喜欢。”

“安徽料理?呦嗬,怪洋气的,保定驴肉点心要不要?”顾淮之没着急开车,一对雨刷器在挡风玻璃前来来回回地晃,“你请客,听你的。赵总,我们从兔子的梦中离开,都各回各家了,怎么又想起请我吃饭?”

少年挨个去敲车的窗户,可能是雨下得太大了,没有人回应。他渐渐走到顾淮之的车前,未等他敲,顾淮之先把窗户落下来:“有什么事情吗?”

他刚说完,天空就泛起水中涟漪样的光纹。

赵素衣身上那股干净清爽的洗衣液香气,与他温热的气息一并缠绵在顾淮之身侧。顾淮之觉得耳根子发软,伸手把赵素衣推了老远。

大黄憨憨一笑:“望夫石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甜心小神仙,你跟在嫦娥哥哥身边,见多识广,给我讲讲呗。”

赵素衣笑:“对。”

兔子以为他没有听清,重复一遍:“请神君勾掉我的名字,这样我就不用去轮回,也没人打扰,可以一直在这个梦里。”

她眼圈红着,一副要痛哭出来的样子,却笑得明媚。宛如一枝带露的桃花,轻轻一折就断了。

顾卿说得对,谁也不欠他什么。

啧,怪好听的。

兔子下意识就想数落大黄几句,但转念又想起眼前的大黄并不认得自己,若是张嘴开骂,怕会被当做资深神经病。它偏过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事,谢谢。”

赵素衣抱着大黄走进了一家宠物医院里,经过检查,大黄并非犬瘟或细小那种难治的病,就是急性肠胃炎,好好养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你这个孩子,怎么跟你爸一样,整天胡搅蛮缠?”女人微有怒气,正想训斥那男孩两句,她察觉了顾淮之的目光,侧身对他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吵到先生了。”

“可是土里是会开出花的。”赵素衣笑,“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们帮你找到男孩了,他要是不认识这个老项圈了,你要怎么办?”

顾淮之想:“这狗东西嘴里说得什么淫邪烂话?谁跟他狼狈?谁跟他为奸?明明是来帮兔子,却搞得像土匪打劫。”他走过去,拿出那个老项圈递到兔子眼前,“打扰,我找不到老项圈的主人,就想来问问你还有什么线索。”

顾淮之:“”这话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那一年,顾淮之八岁。

顾淮之倒也配合:“好啊,那以后我们的征途就是星辰大海。”他说着,将拉杆扯出来一些,两只手把行李箱拖在了身后。

哪怕是虚假的也好。

阿雪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她才一踩上去,地面上就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似乎有水在流动。

莫三语气无奈:“平时那些人想要灿烂的阳光,我就给他们织灿烂的阳光。但阿雪想要的,却是阳光所代表的温暖。我用来织梦的线是没有温度的死物,又怎么能织出她想要的感觉?”

阿雪顿了顿:“所有坏事情都是我让莫三叔叔做的”她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她蹲下身子,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只手死死抱住了头,另一只手用力去搓身上那些丑陋的白斑,啜泣起来,“都怪我,是我太贪心了。”

“我们把故事先捋一捋。”顾淮之说,“杜松树的故事里面一共四个角色。爸爸,妈妈,男孩,还有女孩。现在爸爸妈妈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男孩和女孩,但他们都算不上这个故事里面的npc。这个故事里,继母杀了男孩,爸爸吃”

赵素衣:“你好无情。”

顾淮之忽觉一股凉意攀上脊背,似乎有个人就立在身后,朝他后颈吹气。

这次赵素衣并未躲开,他直接抬手抓住了镰刀的刀背,硬生生将它卡在半空不能挪动分毫。紧接着,赤色的火焰忽地冒出来,一下子将那把斧头焚烧殆尽。

顾淮之觉得手上还残存着赵素衣指间的温度,他站在原地,神情有些茫然,似乎不明白赵素衣怎么突然消失了。他脑子开始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想赵素衣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又或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一只青蚨从窗户外匆匆忙忙地飞了进来。

赵素衣停下脚步,回头看:“什么事?”

顾淮之学渣一个,知识储备有限,脑子只能开启了复读机模式,循环播放起这两句话。还是抑扬顿挫的播音腔,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火车站。顾淮之付钱下车,司机帮他把行李箱取出来,并和他说了声再见。

此时,赵素衣将手里的素色丝帕扔向桥下火海。丝帕坠落时被火焰点燃,底下的热气一冲,把它向天空托起,在月光中化成一撮烟灰,随风尽了。

顾淮之的注意力放了爆米花上:“下次我请你,不好吗?”

“你这话说得有失公允。”顾淮之摇摇头,一口喝尽了杯中酒,“男孩子笑起来也好看的。你应该说,当你喜欢的人红着脸对你笑,那才是最好看的。如沐春风,不过如此。”

赵素衣一打响指:“这个好看,讲的是,是”他看向顾淮之,“是什么来着?”

“讲了,还编的有模有样的。”白秋练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皮包,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递给赵素衣。她眼睛里满是欢欣,明亮得像盛了星星,“这些都是他对我讲过的故事,我都记在上面了。”

但此时的东区,与顾淮之平日所见的大不一样。

他们离开了公交车站台。才走了几步,顾淮之回头又看,再没有看见有公交车过来停靠。他侧目对赵素衣说:“以后路过这里要慢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