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顾淮之拿过画,发现上面画了个在海边划船的红衣女人。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这画哪里好,不禁想,“顾卿这个败家老头,买的这是什么糟心东西?”

赵素衣满脸关切:“不用不好意思,你若是想,我可以今晚泡好,给你留着明早享用。”

顾淮之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个数字,忙问:“停一停,您今年高寿?”

生与死,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隔断在现世与黄泉之间。

“哈,难过?”许是觉得死到临头了,张猴儿说话也没了顾忌,“我不像爸妈的孩子,倒像是一件被他们摆在货架上的商品。我有价值,他们便好言相对。我没价值,他们便打骂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问,“卫老师,我心里好难过。你知道这种感觉吗?”

张猴儿听了,只觉得心里难受,委屈、悲哀、愤怒许许多多负面情绪积成一团,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了。他是被关在监狱里的死刑犯,而他的母亲,就像手握屠刀的刽子手,坐在他旁边,时刻准备着切下他的头。

卫子青有些生气,问:“那你想去做什么?”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家人都去了哪里,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卫子青翻动卷子的“沙沙”声。

“中学要补课的。就是学校占着你放假的时间,让你坐在教室里学习。”顾淮之说,“烧卷子这事我也干过,我初三化学考了个‘B’,老师让我爸在分数下签字。我一想我爸那个脾气,要是亲眼看见我考了个‘B’,心里头再拿我与我哥对比,肯定会大受刺激,把我痛骂一顿。我索性把它烧了,毁尸灭迹。”

这一通收拾,差不多到了七点。顾淮之搬完家,送走还有应酬的顾卿之后,从柜子里拿了桶“康帅傅”,烧开热水泡面。

顾淮之无奈,只得骑车。赵素衣的确挺轻,顾淮之驮他跟没驮东西一样,只不过赵素衣个子高,太挡视线,车子像骑在钢丝绳上。

“顾先生,”谢桥又倚靠在顾卿的身侧,“你说,人有没有下辈子?”

“整日瞎臭美。”

顾淮之:“???”

等顾淮之走近,才看清那“趴在地上的怪兽”是一辆喜羊羊造型的儿童摇摇车。

顾淮之才接了名片,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起来。他身后的两扇玻璃门霍然洞开,整个人也不受控制地向门口飞速倒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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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浅淡的香气就像一只小猫的爪子,撩拨得顾淮之心里发痒。

宣宣:“哇哦。”

赵素衣趁顾淮之还愣着,在他脸上轻轻抹了一把,扭头就跑,跟只受到惊吓的野兔子似地。顾淮之觉得自己脸上滑腻腻的,像是有什么糊在上头。伸手一摸,摸了一道子黑下来。

顾淮之皱着眉闻了闻手上的东西,立马就知道这是什么了。适用于六十岁以上老人的植物染发剂,纯天然不刺激皮肤,他精心为赵素衣挑选的。

顾淮之骂了句,过去就追大笑着的赵素衣。一手揪住他脖子上的领带,另一手伸过去蹭他手上的染发剂,往这始作俑者脸上抹。

赵素衣也不甘示弱,反手揪顾淮之的领带,抓住了就朝他脸上伸黑手。

宣宣可是开了眼界,从前只见过女人打架扯头发,今儿居然见到两个大老爷们互相扯领带,真是异曲同工之妙。

她悄悄拿了顾淮之带回的饭,埋头狂吃起来,时不时还假惺惺地喊两句:“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啦!打架能解决问题吗?要打去天舞台打。”

这么折腾了一会,顾淮之松开赵素衣的领带,一把推开他,弯着腰笑:“你撒泡尿照照你这大马猴样子,幼稚不幼稚?”

“你不也是这副倒霉样?”赵素衣走过去扶顾淮之,“赶紧去洗了,不然你爸你哥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他们两个猛男再打上门来,我一弱质少年可招架不住。”

“你是挺弱智。”顾淮之也不闹了,两人达成和平协定,一起往洗手间去了。

宣宣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

染发剂不好洗,他们弄了些烟灰沾温水往脸上擦,擦了好久才弄利索。

赵素衣打量顾淮之片刻,忽而扶住他的双肩,让他面朝自己:“过来,别动。”说着,他开始拆顾淮之印满黑指印的领带,“我给你洗了。”

“哟,赵老板这么体恤员工?”顾淮之也开始解赵素衣脏兮兮的领带,“礼尚往来。”

“对了,我问你件事。今天早晨,我在跨江大桥上看见一辆逆行过来的公交车。它在我眼前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突然出现和消失公交车?”赵素衣想了想,“也许是地缚灵吧。严格来说不是鬼怪,和你的小玫瑰属于同类,从人们的愿望中诞生。”

“地缚灵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但它们为了完成这个愿望,会一直停留在某地,重复地做一件事情。”

赵素衣摇头叹息:“就你眼睛尖,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最爱惹麻烦出来。作为你的老板,我怎么也得关心员工的心理健康。”他揪了根头发送给顾淮之,“记好了,万一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往你眼前晃悠,直接拍它脑门上,准能打得它嗷嗷叫,爹妈都不认得。”

头发再次变成了赤红色的羽毛。顾淮之将羽毛迎着太阳举起来,它在他的手指间散发出五彩的光芒,跟天上的云一样轻。

赵素衣得意洋洋:“好看吧?我跟你讲,想当年,我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纯情少女和少男。”

“你怎么又开始自吹自擂?”

“你懂个屁?像我这般自信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赞美自己的机会。”

“说白了就是不要脸呗对了,我带了饭回来,今天中午你和宣宣就别泡面了。”

赵素衣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多谢。”

顾淮之抬眼看他:“那我就先走了。”

宣宣看见顾淮之要走,乖巧地眨眼:“淮之,我送送你吧。”没等同意,她凑到顾淮之身边,亲亲热热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跟着他往外走。

“这鬼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素衣正奇怪,扭头瞧见桌上的残羹剩饭,顿时了然。他拉开大门,对外面喊:“阿宣!臭不要脸还在笑,给我滚回来!”

☆、浪游者的夜歌3

顾淮之回到川菜馆,顾浣衫看见弟弟的领带不翼而飞,脸上还隐隐挂着几道黑印,关切问:“淮之,怎么?”

话未说完,顾卿就打断了大儿子,饶有兴趣地盯着顾淮之瞧:“敢情还是个野蛮女野蛮朋友。”

顾淮之下意识摸了把脸上的黑印子:“的确野蛮。”他说完,又记起和赵素衣互洗领带的事,补了句,“但有时候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