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衣摆手:“这你放心,我这头秀发不需要。我揪了它三千多年,依旧乌黑浓密。”

卫子青见女儿满脸泪痕,下意识抬起手,想给她擦一擦。可是,他的手直接从雾气里穿了过去,什么也触摸不到。

卫子青脸色铁青,声音里满是怒意:“说什么胡话,你才多大,做什么你就不想活了!还不出来?你要寻死,就没有想过以后你家人怎么办吗?他们该多难过?!”

“我得督促你学习。”张猴儿的妈妈低头擦眼泪:“我是你妈,我扎你这下,我不疼不难过吗?还不是你自找的咱们家就你这一个儿子,你那两个姐姐早晚都要嫁出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也没打算指望她们养老。儿啊,你不一样,你要是不上进,不好好学,就得跟你爸一样没出息,咱们家就会穷一辈子。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

张猴儿开门见山:“老师,我不想读书。我觉得读书无聊又没前途。”

卫子青飞奔着下楼,此时雾气消散了些,露出周围的建筑物来。他这才发现整个小区,包括身侧的花花草草,都是用纸糊成的。

说着,他低下头,开始批改卷子。大概是手上有汗的缘故,笔不老大听使唤,一个劲往外头滑。卫子青不得不写几个字就停下来擦擦手。

赵素衣大笑:“瞧瞧,这就是没过上学的人,无知了吧。”

“沙扬娜拉!”

“我是个神仙,很轻的。”赵素衣往那浅浅的车筐里一坐,对顾淮之笑,“再说了,谁能开车撞到我?我当场认他做我爸爸。哎哟,这筐有点挤,硌得慌,位置也低淮之,快来开车。”

她回给他。

“哎,别呀。我最喜欢听你说话了。我一想到以后咱们结婚了,我能天天听到你的声音,我就高兴。”

年轻人被顾淮之拽在身后,活像个被恶霸调戏了的小娘子:“嘤嘤嘤,你拽得我好痛哦。”

他很紧张,觉得有些热,解开衬衫领口处的扣子,点了根香烟给自己壮胆,继续向前。

赵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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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宣宣摸了摸手上的鸡皮疙瘩。

“你这未成年的小孩子懂个屁。”赵素衣拆开几层厚厚的包装纸,嫌弃地看了宣宣几眼,“我拆我心肝儿给我的礼物,你在这儿巴巴地等什么?快滚!”

“我今年都快两千岁了,可不是小孩,有什么不知道?”宣宣问,“对了,今天你心肝儿出门,你怎么不跟着去?”

“瞧瞧,无知了吧。这叫距离产生美,适当保持距离有助于增进我们之间的感情。”说完,赵素衣掀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放了套“猛王牌老年款防秃”大礼包,里面洗发露护发素等等一应俱全。顺便赠了两瓶生发膏,特别标注适合六十岁以上人群使用。商标是个头发乌黑浓密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露出八颗白牙的标准笑容。

洗发露瓶子的商标边上还贴了张便签,上面钢笔字迹工整:“老板,你使用这款产品之后,也会露出这样自信的笑容。”

宣宣附和:“老板,你看这商标上画的帅哥笑得多自信。”

赵姓高龄人士把盒子盖好,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转头瞪了宣宣一眼:“笑笑笑,你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宣宣丝毫情面也不给赵素衣留,张嘴就是一刀:“得了吧老板,你就雷声大雨点小,还能怎么收拾?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你又睡不到他,顶多就扣工资,人家顾二少爷也不稀罕你那几个臭钱。”

赵素衣:“”

与此同时,顾淮之来到了跨江大桥。周末的清晨,大桥上过往的车辆并不很多,道路上可以说是空旷。车内顺序播放上个世纪的怀旧金曲,都是他爸“老干部”顾卿的心头好。

顾淮之听着耳边那首甜腻腻的《粉红色的回忆》,不知为何,想起自己在老年防秃大礼盒上系的粉红蝴蝶结。他脑补了一下赵素衣打开盒子时的表情,或撇嘴,或皱眉,总之不会太高兴。

顾淮之心情大好,甚至有些想笑。依照赵素衣抠抠嗖嗖的小气劲儿,大不了就是被扣工资。

顾淮之正胡思乱想,一辆公交车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逆行冲他开了过来。它的车速很快,明显是超速了。

顾淮之也是超速行驶。他往左想让开公交车。但这一瞬间,公交车又突然消失在他眼前,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而他正高速撞向大桥的护栏。

桥下的江水在朝阳下泛起粼粼金波。

顾淮之来不及多想,控制着车子向右,转弯的同时踩下刹车,整个车重心前移,以前轮为轴漂移了一百八十度。车尾撞到护栏上,被碰出个坑,刮掉了大片车漆。

后面的车主见状猛踩一脚刹车,探出头,皱着眉才要开骂。但一看那贵气嚣张的车标,气焰先矮了半截,把到嘴的脏字咽了回去。可他又不甘心,虚张声势地对顾淮之嚷了句:“你会不会开车!”

顾淮之一肚子闷气,他没搭理那车主,把车停在应急车道上,点了根“孟婆牌香烟”压惊。

他刚才清楚看见了一辆逆行的公交车,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真是大白天见鬼。

顾淮之连抽了四五根“孟婆牌”,心情才缓和下来,重新上路了。跨江大桥限速90,经这一出,顾淮之也老实了,慢慢悠悠地往目的地走。

九点左右,顾淮之来到了某小区里面。他按照顾卿所说的地址,找到了作画者的家。

作画者名叫慕蟾宫,是画坛近来崛起的新秀,风头正劲。

顾淮之按下门铃,可视对讲机里传出少女脆生生的嗓音:“谁呀?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取顾卿先生定的画。”

“哦。”少女回答地有些犹豫,似乎在想顾卿是谁。几秒钟后,她笑了一声,从屋里打开门,“进来吧。”

少女样貌清秀,小圆脸,大眼睛,笑起来颊边露出对酒窝。她坐在轮椅上,双腿处盖了层厚厚的白绒毯子,很明显不良于行。

少女伸手对顾淮之比了个“嘘”的手势,悄悄说:“阿慕在画画。”顾淮之瞧她样子可爱,学着她的样子也比划一下,小声回答:“知道啦。”

顾淮之跟在少女身后进了屋子。宽阔的客厅里摆放了台留声机,循环播放着一首老派的英文歌,调子平和舒缓。

墙上还挂着一幅画。整个画面荒诞怪异,黑色的江水、灰色的树、红色的月亮,赤脚的小男孩站在银白沙滩,弯腰摸着一尾豚鱼的头。

顾淮之注意到画中的那尾豚鱼,是没有见过的种类。他走近去观察,发觉它通体白色,长着张圆滚滚的脸,微张着嘴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