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弄好恢复原样后,颜樾并不接着坐在床沿,而是选择坐在了床对面的绣墩上。

灵韵伺候她洗漱,因着是出殡下葬,穿的是白色的粗麻布孝衣,头上简单梳了个髻,鬓边簪了朵白花。

吴颜氏看小女儿闹脾气,原本是没心思诓劝,但见她眼圈微红似要落泪,心头忍不住一软,好言宽慰:“别哭了,并非我偏袒你姐姐,只是你脑子始终不够你姐姐的灵活,即便让你代替嫁去苏家,那苏家家大业大规矩繁琐复杂,凭你的性子也只怕被人耍的团团转,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你姐姐去。”

姑娘说的什么?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总而言之,目前看起来生意萧条无入账的书画铺子是个享用不尽的大金库。

总之下场后福浅薄,很难被人高看一眼。

吴颜氏虽然性子不好,但若是真耐心筹划事情,那也是脑子灵光。别的不说,光是这番表面功夫是做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的。

吴颜氏抬首看了颜家的匾额,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往前走:“咱们进去吧。”

吴颜氏是又哭又闹,当时当家做主的长兄颜奉自小便不喜这个娇惯坏了的妹妹,因此他也不会如父亲一般包容,当下严令呵斥,又让她禁足在院子里两月有余,之后再亲自将人送回了吴家。

这样也好。

什么意思,回家去了?

“要是不跑,你怎么去搬救兵呢?难道要两人死在一起了才算好?”颜姑娘打趣说道,说完以后低头继续吃馄饨。

虽然醒是醒了,却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了。

吴菁华见她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两三步就冲到她跟前道:“喂!我娘和姐姐在跟你说话!你聋了还是哑了?!”

颜樾慢慢抬起眼睑,纤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轻轻扇动,黑琉璃珠般的眼睛流溢着不明的情绪,漂亮的让人挪不开注目的视线。

不可否认,颜樾的眼睛真的很美。

吴菁华从小就嫉妒,觉得颜樾就是个木头美人,这双眼睛配在她身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也不妨此时看呆了。

“今日是我娘的出殡日,姑母和两位表姐妹若是有心就一起送她一程,若怕劳累就待在府里就是,自有丫鬟照料,其余无须多言。”

“你!”吴菁华回神,听她一说忍不住气结,颜樾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带着颜盛和方先生走出去。

“菁儿!”吴颜氏瞪她。

吴菁华回头看她,满心委屈:“娘,你瞧她嚣张那样!她娘都死了,有几天蹦跶头了还这么嚣张?!就凭她那张狐媚脸吗!”

“妹妹不可胡说!”吴娴华四下看了一遍,确认没人这才松了口气,“大事未成怎么能胡乱开口!若被有心人听到去告诉了她,咱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看吴娴华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吴菁华觉得可笑:“就你那怕事的样还想嫁进苏家,我看只有等苏家的人都瞎了还差不多。”

她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留了姐妹关系的后路,并未说死:“姐姐太过小心了,那贱人不过是得了姓方的帮助就觉得了不得,以至于有错觉自己能撑起颜家门楣,殊不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是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撑不过三天!”

吴娴华没心情和她斗嘴,见吴颜氏一直没开口,于是开口问:“娘心里是否已经有了什么对策?”

吴颜氏原本和善的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她觉得方先生会帮她,自然是不怕的。但她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孩子,若是最重要的东西被摧毁了,那姓方的自然是帮不上忙的,到时候她自会求助于我。”

吴菁华一听有法子整颜樾,顿时来了兴趣,连嘴也不斗了,追问道:“娘可有什么万全之策?”

吴颜氏道:“法子自然是有的,只是要过了今日再说。”

母女三人商量着作戏要作足,于是跟着出了门和出殡队伍一起送灵。

颜太太的灵柩顺利下葬,颜樾和颜盛在葬好的新坟前叩了三个头,又将纸钱烧的足足的,最后起身待了一会才坐车回来。

因为颜家一向低调做人,因此在南阳城并没有几个亲友来往,方先生与颜樾商量了这事,决定不请任何人来吊唁,低调掩过去就行了。

午饭是在侧厅用的,颜太太去世,家里的吃穿住行一应缩减,只巧于是孝期,菜色清淡也不会让人突兀。

颜樾想留方先生一起用,方先生却碍于吴颜氏在场,避嫌离开了。

吴颜氏和吴娴华看见菜品清淡倒没说什么,吴菁华却有些咋咋呼呼的,当即摔了筷子:“这都是什么菜,一点油水也没有,叫我怎么吃?!”

颜樾不做声,颜盛有样学样也不做声装作没看到。

见颜樾姐弟不理会她,甚至有些当她不存在,吴菁华撇开桌下吴娴华拉她衣袖的手,道:“把厨房管事叫来!我倒要问问她,这每个月的支出银两都用到哪里去了!”

灵韵怒目,当即反击:“二表姑娘,厨房管事妈妈在颜家做了十多年,要是克扣油水钱,一早在太太还在的时候就会被辞退了,哪里还能安生待着?再说了,这家里还有我们姑娘,再不然还有少爷,是无论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做主!”

灵韵的性子从不饶人,其中除了有颜太太的默许,还有的是对于柔弱主子的保护责任感。

久而久之,倒也能弥补颜樾性格上的缺陷。

吴菁华在舟城哪里见过这样放肆的奴婢,冷笑一声:“哦?我与樾表姐可是有血亲关系的,这里到底谁是外人?你一个使唤丫头的有什么资格说话?我今日还就要做一回主不可!”她侧目向外头站着的丫头,“你,去厨房将管事的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