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抹去了最后一线余晖，繁星缀上深蓝天幕，一弯洁净的明牙悄悄挂在树梢枝头。她依旧默默注视着他，淡淡的烛光透过屏风，漫在他们身边，柔柔地拥着。
她两眼顿时放了光，他不由微笑，心中一阵甜蜜的酸疼。可怜的傻丫头，今儿若是不让她跟着去，不知她要如何才能熬过这一整天。
“小心伤口。。。”她来不及说完，唇已经被他堵住了。
用烧酒消毒伤口，倒是有一定效用，可是，她下得了手么？望着他睡梦中紧蹙的眉，她就更舍不得下手了，哪怕他醒着，她也狠不了心，何况他需要现在这片刻睡眠。
“你越来越疼我了，”他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轻轻握着。“这心担得也越来越重了。。。”
他无声地笑了，忍不住用唇去抚她的发，抚着。。。抚着。。。直到太监到了他的**边。他叹了口气，转过头去，隔着帐幔低声吩咐道：“过会儿，去叫太医，我这腿上又不好了。”
克乌赛低头望着手中闪闪发亮的水晶银针，眼中似乎多了一丝不忍。她将银针放回宝盒，锁上暗扣，挥手叫侍女拿走。她回身默默对着水池，望着粼粼波光间自己的倒影，对着心里那个人轻轻叹息：
“亲王陛下。。。”身后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
策零听了一愣，亲王似乎对作法了解得相当清楚。
“知道了，”他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握。“今夜等我，应该能早些回的。”
“确实如此，”一旁的富宁安将军插上了话。“要说西征，攻城略地，还需训练有素。八爷，您就叫平逆将军把他们带过来罢。”
“唔。。。”她挣扎着。“我。。。我要喘气。。。”
“功力见长。。。”他稍稍松得一口气，便不放过揶揄她的机会，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后招。
“八爷，今夜回府么？”贴身侍卫奥吉勒走了进来。
亲王心中不由一阵欣慰，却又一阵酸疼。
想得越多，她越是拿不定主意，心中便更是担忧。昨夜他在强忍痛楚的时候，也是如这般静静沉睡的样子，她真怕他今夜还会故伎重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稍稍缓了些，苦笑了一下，问道：“那个。。。是什么东西？”
“小仙子？”他重又拥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好在那药应该还是有用之物，天山这里珍希药材不少啊。”她终于提及她最在意的一项。
策零一口而干，抹了抹乌黑的大卷胡子，接着问道：“和卓，听说您带了绝世珍宝来献予亲王，可否让我们现在就开开眼？”
十四阿哥紧跟着在廉亲王另一侧坐下，这时，她发现身边多了一人，转头一看，竟然是策零。策零对她礼节性地点头示意后，便同他人一样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今日的大帐华丽了许多，侍从引着福晋到了后面的寝帐，助她摘去沉重的头饰，脱去外面繁复的朝服。
“病了如何不去治？”她依在他身边躺下。
一曲轻吟满目情，春风醉拂玉箫鸣。西窗月影蹒跚处，半梦飘摇夜已罄。
“什么？”她停下脚步望着他，挽着他的胳膊却不放开。
“小-仙-子。。。”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他闭上了眼，带着幸福的疲惫，沉入梦的安恬。。。
点点烛光透过窗棂，化入院中如水的月色。沉沉夜幕里，花枝静静展着芳姿，清香飘逸，沁人心脾。
自从冬天克乌赛从天山回来，在他面前便不似以往那样天真烂漫了。做大哥的心里明白，耐心询问了几次，终于得知了她的心思。他当时非常震惊，更多是惊恐，妹妹这种想法，在他看来等同自寻短见。
“别累着了。。。”他终于忍不住，想阻止她这样的努力。
枕上那柔和的面容，静静的，盖在胸口的锦被，随着他的呼吸轻轻起伏。。。
不过，她心中却又是一凉。他方才抛下她疾驰而去，难道就为了先到府中摆下晚膳么？尽管他一向细心体贴，却也不是这种体贴法儿，将她带在身边一块儿回府，才是他正常的温柔体贴啊。可令人气馁的事实却是，他根本没有这么做！
“多谢大王子慷慨。”廉亲王微笑着，一边回答，一边转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她。
“亲王，这可真是两匹宝马！咱俩上去比试比试？”
亲王面对大家挥了挥手，欢呼声静了下来。就见数匹马从每一阵列驰出，来到亲王面前，诸位将军过来见礼，廉亲王仔细向各位将军询问演练情况，又嘱咐了许多细节，这才让他们散去，回到各自阵营。
她却没了刚才的脾气，走到他面前蹲下，抱住他的腿轻轻揉着说：“这两天旧伤是不是重了？刚才见你下马都不易。。。”
“好啊，”十四阿哥满口答应。“是要好好练练，才不辜负了这把好弓。”
“好好待着，等我回来。”他再次盯嘱。“不要乱跑，一会儿我叫奥吉勒过来伺候。”
“不碍事，这阵子都这样。”他依旧温和地摇头，似乎怕她不满，他又补充道：“等战事一完，就回京去治个彻底。”
这舒缓的暖，一点点地汇聚着，从周身任何一个角落，从遍体任何一寸肌肤。。。
“紧，抱紧。。。”他艰难地吐完这几个字，就侧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他再次被痛苦牵扯的表情。
在我绝望的时刻，你却将他送到了我面前。。。
“那你这身子。。。”她只觉心疼。
她抬起头，窗外的光亮透进来，照在他脸上似乎更显苍白。她转过身去，无声地抱住了他的腿。
她又站起身，换了治旧伤的膏药回来，用烛火熏热了替他敷上。
“脚？”她的脸一下红了，连忙跳下**，端了烛台过来，惴惴不安地掀开被角，果然，他右脚背上已经青紫一片。
“你对我的情，如此之重。。。”
不想去扰她的好心情了。
“你，今生不要再忍。。。”她不管不顾地伏上了他的胸膛。
十四阿哥点点头，展开手中的地图，却与策零讨论起外围的布置来了。
亲王默默听着，心中却思索着另一件事。也许，那要靠奥吉勒去解决了，这个贴身侍卫的身手最好，应该能让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