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碧秋上学,碧夏也读一年级了。三个人的学费,就已经把家里压得喘不过气来。到时候,碧东长大,俞母还要再生一个孩子,如果只有俞父的薪水过日子,只怕俞母会强迫碧荷辍学了。

一到市场,一股腥味臭味就扑鼻而来。朱碧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不由得一阵恶心。倒是碧春睁着乌黑的眼睛,左瞅右瞅,又是开心又是好奇。

看着碧荷在院子里忙来忙去,她是真的心疼。那么小,每日要做那么多事情。仅仅两天,眼窝就陷了下去。

那双手,缓缓地垂了下来,越来越冰凉。生命的热度慢慢地消失,碧荷忽地大叫起来:“姐姐!姐姐!姐姐!姐姐死掉了!姐姐死掉了!姐姐死掉了!……”声音无比尖锐,如金属滑过玻璃,刺得呆坐在外面的俞母一愣,惊恐地望向自己的丈夫。

这份情,她会记在心里的。要想报答,要想还情,自己必须过好了,才有资本去还。

很快,就是春节。台北的人很喜欢过耶诞节,但是春节还是最重要的节日。耶诞节那天,俞家一切照旧。朱碧不喜欢西方的节日,而她,隐隐已经成了家里的主事人了。弟弟妹妹都愿意听她的,俞父是一切都支持。俞母心里不满也没说什么,再说,日子过得好,她也找不出什么好挑剔的。

仗,三个人的天真快乐的笑声充满了整个院子。碧荷不爱说话,默默地打扫卫生,洗菜择菜。俞母的肚子大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不过,大过年的,也是满脸笑容,图个喜庆。

朱碧看着一家子喜乐融融过大年的样子,心中暖暖的,充满了满足感。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热闹地过年。前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每年的除夕都是一个人对着一大桌的菜,无论多么丰盛,都提不起兴味。现在终于有了家,终于可以热热闹闹地过年了!

年夜饭很丰盛,是俞家吃得最好的一次。桌子正中放了个小炭炉煮火锅,滚烫的红油汤烧得“噗噗”响。四周摆满了炒菜炖菜,白萝卜炖排骨,炒回锅,两个**腿两个翅膀碧秋碧荷碧夏碧春一人一个。一尾很大的鱼,预示着年年有余。蒸笼里,做了一家人吃不完的饭,讨个不愁吃的兆头。

“爸爸,爸爸,这是过年,你也说几句话嘛,我同学家都是这样。”碧秋夹了一块香喷喷的回锅,兴高采烈地说道。

“是呀,是呀。”碧春什么都不懂,只是开心,就附和哥哥。碧夏抿嘴笑了笑,也跟着催。

俞父抿了口红露酒,黝黑的皮肤渗出稠稠的红色,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喝酒喝得,还是太开心了。

他举起手中的红露酒,说:“喝了一辈子的酒,这次,才最开心。没想到,我们家也可以过一个像样的年。多亏了碧菡啊,以后,希望我们家可以越过越好,你们姐弟相亲相爱……”

说完,俞父布满鱼尾纹的眼角,渗出了一丝泪花。

碧秋大笑着,说道:“爸,放心吧,我们家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有大姐姐呢!”

“是呀,是呀。”碧春不停地喊,娇俏的声音充满了屋子,惹得大家都笑了。她自己却埋头找好吃的,白生生胖乎乎的小手在桌子上到处扫荡。

朱碧挑着清淡的菜,慢慢吃。她的厨艺,似乎又见长了。碧秋真是个好弟弟,懂事开朗细心。碧夏碧春天真可爱。有家的感觉,真好。如果说,以前去照顾这个家,想要改变这个家的状况,一是因为报答碧菡,另一个是碧菡的感情的残留,现在却是内心满满的感动,是对家庭的温暖的渴望。

除夕,一切都是那么好,完美,幸福,除了……碧荷。格。但是,原著里,碧荷对碧菡却是很亲近的,是这个家里唯一关心碧菡的人。只是现在,却对朱碧最冷淡了。

既然要照顾这个家,就要对每个人负责。碧荷有心事,她不能不管。找了个时间,朱碧拉着碧荷一起去逛逛。碧荷沉默地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却不说话。

“碧荷,你有心事?”朱碧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适合做知心姐姐,不适合与人谈心。明知道有问题,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

碧荷不说话,朱碧不由得紧张起来,语气软软地,问:“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大家一起解决啊……”

……

碧荷依旧不说话,不停地拧着衣襟,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这……朱碧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有什么事,告诉姐姐好吗?姐姐肯定不会不管你的?”

“姐姐?”碧荷声音忽地拔高,讥诮地说:“姐姐?我姐姐不是这个样子的。”

难道碧荷发现什么了?怎么可能,现代的人比起古代来说,更加不相信灵魂什么的。碧荷怎么可能发现她不对劲了?朱碧定了定神,“碧荷,姐姐怎么不是这个样子了?姐姐一直是姐姐啊。”

本就不会做那么多菜样,这些菜,是大酒店才有的吧?姐姐每天五点就起来,你呢?我姐姐善良,天天跟我讲她的恩人萧依云老师,你呢,从来都不提,就好像萧姐姐从来不存在。你还记得她来劝你去上学吗?你还记得她那件大衣吗?你还记得你重病的时候差点就打了她的电话吗?我姐姐心好,会主动去帮助别人,会天天找我这个妹妹谈心,会告诉我生命是美好的

,是充满了爱,充满了喜悦,充满了希望,充满了光明的,会叫我不要恨妈妈。你呢,你说过什么?甚至本不给妈妈一个好脸色看。姐姐是柔弱的,姐姐的眼光是柔柔的。你呢?你的眼光让我看了,觉得好陌生好陌生……”

似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碧荷尖着嗓子,不停地喊道。朱碧没有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会发出那么尖利的嗓音,那么的歇斯底里。

碧荷,更喜欢碧菡那样的姐姐吗?柔弱的怯怯的,说着好美好好美好的话,充满了对未来的遐想,却不懂得去维护自己,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是的,碧菡善良,可是对于那样尖刻的后母,善良有用吗?碧菡懂得报恩,可是拿自己的身体去报恩,最终不是伤了恩师,伤了自己?就连后来碧菡支助俞家,都是靠的高皓天!

她不懂得说好听的话,却会把每一分恩情记在心里,会努力去还。她不懂得说甜言蜜语安慰妹妹,却在努力地改变家里的状况,让弟弟妹妹可以安心学习,让弟弟妹妹可以吃饱穿暖。她不搭理俞母,是因为那样的人,你示弱她更近一分,你和她吵,她越发吵得厉害,不如冷漠对之。

“碧荷……”朱碧依旧不想告诉碧荷,她的姐姐已经换了一个人,“我只是,病了一场之后,看清了很多。你看,美好的生活不是说出来,而是努力争取来的。只有好好休息身体好了才能多做些事,赚钱改变家里。恩情,也不是一定要每天放在嘴上,记在心里就可以了……”

“借口,借口,都是借口。我讨厌你!”碧荷忽地一转身,擦着眼泪跑了。

……

朱碧看着碧菡的背影,愕然。没想到,碧荷对她的成见已经那么深了。怎么会,这样?她自认为,已经在竭尽全力去改变俞家了,怎么会这样?

后来的日子,碧荷再也不愿意和她交流,大过年的,整天往外跑,不知道去哪里了。俞父俞母不管,朱碧本就喊不住。

而且,在家人的面前,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隔阂,依旧像往日那样。朱碧不想把这个问题闹大,毕竟她的确是穿越来的。

朱碧是个未婚女人,没有生过孩子,对于碧荷的情绪心有余而力不足。心里虽然很着急,却有些束手无策。

而且,过年之后,家里又没了积蓄。捡垃圾的事情,不能耽搁。要赶紧攒下钱,早点把垃圾回收站建起来。再不想办法,俞家又会恢复到穷困颠倒的日子去。本瞒不住人。贫民窟很多人都知道,俞家靠拣垃圾,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很多人也学着,到处捡起垃圾来。台北那么小,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争地盘而吵架打斗了。

俞父老了,碧菡的身子又不好,就算是先去的,也争不赢别人。捡垃圾这样的事情,要懂得见好就收。彻底改变俞家,就做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在租下阿兰家的房子后,朱碧就开始关注起废品收购站的下一环。

她人聪明,又舍得买东西给收购站的阿姨,聊聊天,就知道了不少信息。

等到有了资金,以后就不捡垃圾了,专门收垃圾。这样,更轻松,却又更赚钱。

只是,她没有想到,碧荷的情绪一直恶化,她极力想要避免的,终究以另一种形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