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府里的老人们说有可能临近七月半,艾芬人小是不是被吓着了,陈氏忙又请来神婆来压惊。

想起秋露也是这般性急,春雨怕招得陈氏感伤,忙伸手点了弦歌额头一下,道:“你这个急猴儿脾气,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你猴急什么!说起这花露水儿呀,啧啧……”说到这里看着弦歌还就故意不说了。

周嫂子拿着一个围兜绣花:“夫人你也忒心急了点儿!俗话说的好:二抬四翻六会坐,七滚八爬周会走。姑娘如今才五个月呢,你也不用太着急,也许再过一个月,姑娘就能坐了。”

洗漱一番,屏退了所有人,陈氏和艾定邦便双双窝到了床上,中间放着艾芬。

秋露,冬霜两个人闻言迅速交换了下眼神:按照这几年的旧例,不论议什么大事儿,通常都能在三五几句话之内敲定。可是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呢?那留一个人守着因该也能应付得过来的。于是决定由冬霜先去吃,吃完了再来替秋露。

李氏心疼儿子,便拿话刺艾定国道:“拿个小孩子出气,真是好大的威风!”

李氏稍微有点愣了下神儿,闻言赶紧道:“都走着去吧,也不多远儿,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到了,还热闹。”

这话听的艾芬直撇嘴,如果真心要来,还能抽不出时间?

陈氏将艾芬竖着抱起来照着镜子,哄道:“宝贝儿,来照镜子咯。”见艾芬并没有什么反应,暗自好笑:这么小的娃儿,那里能知道照镜子。

这下可不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儿那么简单了。几家舍粥的人被一个据说是老太太的儿子的人讹上了,最后赔了好些银子才算结案。

一个小丫头推搡不过,站出来笑道:“夫人记不记得给老爷赶车那个刘把式?”见陈氏点头,便继续道:“我们几个和他家的姑娘都交好,这两天听她说起,她家有一头耕地用的牛刚下了小牛崽儿。要是周嬷嬷不嫌弃的话,这牛奶也喂得人。”

见陈氏一脸自悔说错话的样子,艾定邦故意将话音一转:“夫人若是真想要个男孩儿,二弟家的三小子不错,我和二弟说一声儿,将他过继过来如何?”顿了下,拖长强调继续道:“何况夫人刚才说什么来着?说女儿虽然小,但是心里什么都明白的。要是女儿知道自己的母亲如此嫌弃她,该有多伤心啊。”一边说一边还做出一副抱打不平的样子来。

时间仍然很充足,艾芬仍然很无聊。无聊得她打算为这辈子做一个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之类的规划,好打发醒着的时间。虽然好像有点早,可是不也符合一生之计在于勤么。

眼见日子越来越好,陈母的病却越来越严重,终于在陈氏成亲两年后去世了。

秋露正说着,却发现夏满脸红了,心里一顿,嘴上就打趣道:“咦?夏满姐姐我们说二小姐,你咋脸红了呢?”

“啊~”金属声还没完全消失,马上又来一声惊呼。苏琴伸手要捂耳朵,再来这么几声,她耳朵可受不了。咦?咋回事?好像手脚都被束缚住了?接着感觉身子一震,落在了一个比较软的地方。她这个时候的感觉好奇怪,好像自谁的怀抱里摔了很出来一样。

“你……是?这……是???”苏琴吓了一大跳,眼观却停留在那女子挺着个大肚子上,恍惚间,心脏停止了跳动。

阳凯青杂七杂八,有的没的叮嘱了一箩筐。正说到兴头上,门被敲响了。传来贤哥儿的声音,道:“娘,快起床,今天蓉妹妹和慧妹妹生日,快起来。”

这些他都能忍受,为了他的儿子,他什么都能忍受。所以他忙完工地的事情回家后,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虽然他偶尔也有怨言,但是一想到他的儿子,他便干劲十足。

艾芬以她有限的生活范围推算看来,这个大梁朝,总体来说还算是富庶的。起码因该是没有战争的--单是看艾府里人的日常行事,便知道日子还算是太平。倘若名不聊生,定然会发生经济危机,哪里有那么多便宜的新鲜的水果,蔬菜,大米可吃?

艾芬想到古时候重农抑商,商人是最被人看不起的。记得中学的时候学过一篇文章叫《范进中举》,文章里提到屠夫的女儿嫁给了连饭也吃不起的读书人范进,那也算是高攀。想起她也是商人之女,岂不是也算是粗鄙的下九流?

其实艾芬心里很是满意这样的身份,多少穿越人梦寐以求的米虫生活啊,就这样让她白白得到了。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不去高攀谁,做个再平凡不过的商人之女就好。也不去管他什么地方,什么朝代,什么皇帝。这些统统和她一个平头百姓没有什么关系。就算皇帝轮流做,也不可能明年到她家。

可是想到古时候的皇帝都喜欢征战,再想起杜甫那几首著名的“三吏”“三别”,这样看起来,她的人生岂不是也很没有保障?为什么是架空?这就是架空得不好了,不知道未来历史怎么演变,没有办法提前做躲祸的准备。

艾芬想到后头实在没解,却发现她竟然学起那杞国人杞人忧天起来!管他呢,就算是战乱抓壮丁,因该也抓不到她一介女流头上来。再说了,历史都改道了,谁还知道下面将上演写什么……总之,她要做个平凡人过一辈子的平凡生活的愿望因该不算难实现。

艾芬打定了主意平凡地过一生,却发现要做个平常人也不容易。首先日常生活中就需要时时刻刻注意小心说话,谨慎做事,免得露馅儿。再其次还得要扮个小孩子,累得她经常有豁出去当一次妖怪的念头。当然,最后还是怕死的恐惧战胜了冲动的念头,老实规矩地生活。

陈氏见艾定邦一有空便教女儿认字,教了不到一年,艾芬就能背好几首唐诗。心里多少生出些要和艾定邦互别苗头的想法来。可是女儿这么小如何教得针黹,厨艺,管家呢?

陈氏煞费苦心地想了很多天,决定还是拿出她的看家本领,教艾芬弹琴。可是就算学弹琴,艾芬还是太小--起码手太小。不如每日得闲了先弹给艾芬听。听多了以后,一定会对琴产生兴趣的,等艾芬产生兴趣以后,再教就方便多了。

陈氏相通的那会儿,正好是月中旬的晚上,窗户的天空上挂着一轮明月,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撒进屋子里来,照着屋子里的一切事物都恍惚起来--朦胧中不如白日那样地真实了。月色弥漫在空气里,微风更是带来了黑夜香甜的气息,那是院子里的梨花开了。

顿时,流转而又灵动地音律,随着月光从陈氏手下犹如灵泉一般地流泻出来。盈盈地充满了整个房间,让艾芬朦胧中犹如置身******边,听着潮水卷起浪花拍打着岩石,看着一伦明月从潮水的尽头徐徐涌起,照耀着蓝澄澄的海面折射出一片银色的光芒,如梦如幻……

很久很久后,艾芬才回过味来,这是《春江花月夜》!古人所说的“绕梁三日”大概也就这境界了吧?

前世艾芬和大多数八十年代后出生的孩子一样,被父母送到少年宫学习某样技能,而艾芬学的是电子琴。艾芬不记得是在考七级还是几级的时候,弹的就是这首《春江花月夜》。可是一样的旋律在古筝下居然拥有和钢琴不一样的抑扬顿挫,柔光似水--犹如一幅动人的长卷写意山水画,完全地演绎出了“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诗情画意。

艾芬在佩服陈氏的同时也一下子喜欢上了古筝。

陈氏心里也很激动,从艾芬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来看,显然是听懂了她弹琴的!她嫁给艾定邦后,虽然也经常弹琴给艾定邦听,可是再好的曲子到了艾定邦那里也不过是牛嚼牡丹,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陈氏在众人看来,一直是温和而没有侵略性的,却独对艾芬要求严格。艾芬小小年纪,吃饭不能发出声响;坐凳子不能劈腿,更不能翘二郎腿;走路不能蹦蹦跳跳;要是东西掉在了地上,必须要蹲下身子去捡,等等等等……

陈氏不知道艾芬前世学弹电子琴学了有七八年之久,只当是艾芬在弹琴方面有过人的才情。

既然艾芬有如此好的天赋,陈氏当然不愿意放过,所以艾府经常发生艾定邦和陈氏争抢艾芬的事件。

艾芬的辛苦日子来了:又要学认字,又要学弹琴,还要学规矩。居然和前世上学的感觉差不多了。

不过艾芬虽然抱怨,却也因为她又想学认字看书,又想学弹古筝,最后也只好自嘲技多不压身嘛。万一以后没饭吃了,除了替人写写家书,还可以卖个艺,唱个曲儿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