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丫鬟婆子得了令,喜得眉开眼笑直念佛号,自去安排不提。

艾承辉本来就是树叶落在脑袋上还喊疼的主,如今被他老子这一顿打,早就哭天嚎地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还叫喊痛,一边还喊痛还一边不忘记喊娘亲救我。

艾英握着镜子手柄的小手,再次紧了紧。见陈氏不像往常一样,便一言不发地把镜子还给了秋露。

李氏坐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告饶:“嫂子如今身子可大好了?每每要来看嫂子,想起嫂子月子里需要好好静养身子,又为着家里那些个不省心的,拖到今日才得闲来看嫂子。”

李婆子嘴上喊着,身子却坐在凳子上不动,今天这镜子要是在这里碎了,她要多少银子都能稳妥到手。

艾定邦见陈氏点不甘心的样子,拍了拍陈氏的手,提醒道:“夫人,我也知道你的心。可是咱总不能好心办坏事儿吧?”

不受冻倒是好解决,府里的丫鬟婆子每个季度都有两匹粗布做衣裳,最多再给周嫂子添一匹。周嫂子是艾芬的奶妈子,这样的待遇也说的过去。只是吃——看梦圆这样子,怕是周嫂子怀胎的时候,除了担惊受怕,也没吃过啥好东西。梦圆的身子,要是只吃糊糊,必定是挨不到长大的……

“夫君……”陈氏只说得出这两个字,她勾起了艾定邦的伤痛,想要安慰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哈~欠~”艾芬打着哈欠,顿悟了下,原来婴儿也会打哈欠。很困,于是决定睡醒了再继续研究。毕竟她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时间。

没过两三年,陈父早早的准备了几幅薄薄的妆奁,打算将陈氏远远的嫁了。陈母和几个陈氏在外祖父家跟过来陈府的四个丫鬟一个奶妈子也一并打发了去。

夏满成亲也半年有余,心里正是渴望孩子的时候,看着眼前小小的人儿想到自己以后要是生个女孩儿不知是文静还是吵闹。这样一想,夏满在心里啐了自己一下,想什么呢!红了脸道:“新生的娃儿有几个像咱家小姐这么文静的?其实我觉得就是吵闹些也没关系……”

“哐啷”一声,秋露手上的铜盆摔到了地上,滚了几滚,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苏琴把认识的人在心里都过滤了一遍,确定并不认识眼前这位奇怪的女人。正疑惑着,张嘴询问:“我是苏琴,请问……”,

艾芬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阳凯青顿时瞪圆了眼睛,道:“真的?”

抱怨他,她又看上了什么,却没有钱买,每次他都只能沉默。

艾定国基于艾定邦,也不只是兄弟情那么简单。都说长兄如父,这从小养到大的,当然更是如父如子。

陈氏今天并不想听这些长篇大套的回忆加歉意,而且她也不是生气,忙喊停道:“不是为着二弟。这么多年过来了,你还不知道我?何况而定如今这样,也和我有关,要不是我总觉得自己是嫂子不好管小叔子的事情……”

陈氏和艾定邦成亲的时候,艾定国也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这么多年过去了,陈氏也早拿艾定国当是她的儿子待了。

不是这个?那是为了什么?艾定邦听后愣了下,想了想,还是认为陈氏有可能是累了,试探地问道:“那是今天晚上承辉闹着你了?”遂又解释道:“小孩子哪有不闹腾的。”

陈氏摇了摇头,歇了会儿才道:“也不是为这个。”虽然和这个多少也有点关系。

艾定邦彻底糊涂了,使劲想了想,继续问:“难道是因为给孩子们请先生的事儿?”

陈氏没有立即回答,见艾芬还睁着个眼睛不睡觉,便将艾芬抱起来放到她肚子上,拉着艾芬的手做广播体操:“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所感慨罢了。”

艾定邦不知道陈氏感慨什么,甩了甩头,决定先说正事儿:“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问的没头没脑地,艾芬以为是问陈氏为什么感慨,却不想陈氏答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猜测之前不让请先生,多半原因有可能是出在承昌身上。”

艾定邦有样学样地拉过艾芬一只手比划道:“这请先生和承昌怎么扯上关系的?”

陈氏索性将艾芬放到艾定国肚皮上,白了一眼艾定邦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艾定邦决定礼贤下士,拉着艾芬的手一起冲着陈氏拱了拱手问道:“这个艾某确实是不懂,还望夫人不吝赐教才好。”

陈氏低头半响,才道:“你也不想想,弟妹连下人叫承辉一声二少爷都不乐意。”见艾定邦还雾茫茫的样子,问道:“承昌长到今日几岁?”

“正好十周。”这不需要想,艾定邦顺口能答出来。说起这孩子,他是真心疼啊。

陈氏继续问:“承辉几岁?”

“今年七周。”艾定邦想了想答道。他是越来越糊涂,老婆大人不说为什么要请先生,却问起了这个。

想到艾定邦家庭背景简单,对艾定国更是恨不得掏心掏肺,陈氏开口解释道:“你常年不再家,也不怨你不知道。承昌是刘氏所出,虽不是二弟的嫡子,却是咱们艾家的长子。长到五六岁的时候,谁不夸他聪明伶俐,懂事听话?何况嘴又甜,就连你,那次见了他,那次不夸他?还说将来等他大了,定要好好栽培栽培他。”

谁继承艾家产业,对艾定国都无所谓,反正都是他儿子;但是李氏却很有所谓了。

“不是吧?”艾定邦听到这里有点明白了,只是不敢置信,手举到半空也忘记放下来,就跟投降似的,

陈氏失笑道:“怎么不是?咱俩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没个孩子,弟妹心里有个什么想法,也很正常。况且族里的学是什么模样,你也不是不知道。”

夫子教过艾定邦的父亲、艾定邦、现在又要叫艾承辉他们,早就老得头晕眼花,根本就管教不过来。那哪里是学堂,简直就是孩子们调皮捣蛋的快乐大本营。

艾定邦确实没想到:“真不明白,你们妇人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承昌将来要是真的好了,李氏做为嫡母,能少得了她享的福?”

陈氏叹了口气道:“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这么好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又想到她养了艾芬不过一个多月,心里就万不能接受艾芬有任何不适。这养了十来年,还不是拿刀子剜心里头的肉吗?

陈氏俯过身子,狠亲了艾芬几口,感叹道:“你是没看见,孩子刚没了的时候,刘氏眼看着就瘦得跟个人干儿似的,要不是肚子里怀着二姑娘,估计也活不长久。即便是这样,二姑娘还早产两个月呢。”

艾芬之前一直觉得奇怪,她知道她叔叔有三个儿子。只是平时也听不见议论艾承昌,再加上今天家宴时也没看见艾承昌,原来艾承昌死了。

是了,这个年代医疗设施落后,小孩子抵抗能力又差,也许伤风感冒就能要了小命去。这也许就是中国古代太平时期里,虽然没有计划生育,家家户户晚上也没有电视可看只有公粮可交,人口依然不多的原因:一家生个七个八个的,能活下来长大的却不多。

想到这里,艾芬又觉得古人的思维很混乱,这都什么跟什么?完全联系不到一块儿去嘛!

不请家教,送去学校,难道孩子就不能好了?是指望孩子在学校里学坏?还是和学校的老师勾搭好了,不让好好教?还是见庶子太好,心里不爽,单纯的嫉妒而已?

将手放下,艾定邦忽然想到:“话说还头,她就没考虑到承辉大了也要进学堂?”

陈氏道:“她具体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何况承昌上学那会儿,承辉不过刚学走路!”想了想,决定不在纠缠于这个上:“如今也好,请个先生到家里来,时时刻刻约束着也好。承昌在时,在上面压着还好点儿,现在承昌不在了,弟妹惯的承辉都不成样子了。我不止一次劝过她,她总是当面答应的好好的,背过身去就当耳旁风。现在看起来,更是变本加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