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两个丫头得了镜子,其余几个小丫头即刻都围上前去,抢着镜子,照来照去,嘀嘀咕咕。

艾定邦想了想道:“那也要看其余几家的意思。这次十五是大年夜,元宵节。单是我们一家,只怕是忙不过来。”钱粮方面倒是好说,主要是欠缺人手。

周嫂子上前两步将孩子往陈氏手里一送,笑道:“她爹去的早,没人给起个正经名字。我给起了个乳名,叫梦圆。”

再是艾家的,也不是他艾定邦的!陈氏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艾定邦:“夫君,你这可是说的真心话?难道你心里果真就没一丝儿遗憾?”

酒也空,气也空,世间浮华一阵风。

陈氏长到十多岁时,外祖父外祖母相续去世。双亲去世后陈母精神越发不好,性情也越发乖张。好的时候,还能和陈氏,春雨几个时常近身的人儿说说话儿。不好的时候,指天骂地,打人摔东西那是常事儿。就在陈母族人欲瓜分陈氏外祖父家产和陈氏并春雨一干丫头小厮闹得不可开交时,官老爷陈父出现了。陈父接了陈母及陈氏一班人回陈府,当然,顺便接回府的还有陈氏外祖父的家产。

春雨已经见怪不怪,手上给艾芬穿百家衣,嘴里也没闲着:“穿上百家衣,能保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单看咱老爷夫人,那个不是文静的人儿?小姐当然也是文静地。依我看呀,还是文静的好。前几天不还说二爷家的二小姐净会折腾人么。时时刻刻都必须要人抱着,哄着。好容易看她睡会子,以为可以放到摇篮。可只要一放下,立马就又哭又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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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看见苏琴抬头,打量着问道:“请问这是苏琴家么?”

阳凯青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她捂着肚子道:“小心点儿,摔着我女儿你拿什么赔?”

不只是因为迎接他回去的是满屋子的脏乱、怀疑、抱怨。

陈氏差点被点心噎死,忙吞下去,又拿起一块小点心,继续慢慢吃。

李氏安抚地摸了摸了艾承辉脑袋,继续道:“嫂子今天是不是买了什么好宝贝?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卖花婆子垮着脸拖着腿出府去。”

陈氏终于将点心放下,拿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宝贝。不过是一面镜子而已。”说罢,吩咐春雨将镜子递给李氏。

李氏并不认为卖花婆子手里能有什么好货,她平时用的钗环首饰也罢,胭脂水粉也罢,全是差人从城里头最好的铺子买来。

其实李氏只是想找一个谈话的切入点,所以李氏接过镜子以后并不着急看:“能入了嫂子的眼,再差又能差到哪儿去?”

就这么一会儿,艾承辉无聊得早已待不住,扭骨糖似的在李氏的身上磨来磨去。

李氏被艾承辉磨得无法,想起要说的事情,只得唤过奶妈子并一个丫头,让她们带着艾承辉就在院子喂鱼儿玩。

陈氏住的这个院子,院子里为着好看用石头垒了个假山。后来陈氏嫌只有假山未免太光秃秃不好看,于是又做了小池子。在小池子里蓄了水,养了几株睡莲,又养了几尾易活又好看的大锦鲤。

陈氏见状赶紧对两个小丫头吩咐道:“你们两个也跟了去吧。仔细服侍着,别让承辉少爷玩水。天气虽然暖了,玩水也容易伤风。”

艾承辉可是李氏心尖尖上的一块肉,要是病了,那可了不得,阖家都不得安宁。

陈氏嘱咐完小丫头,转过头来对着李氏笑道:“说出来也不怕弟妹笑话,我有了女儿以后,才慢慢地体会出一个母亲维护孩子的那种心境来。”

李氏看着手里的镜子照了照,并不说话。

李氏不说话,陈氏为了避免冷场,只好没话找话道:“不过一个月没看见承辉,就长了不少个子。又进了学堂,想来课业也精进了不少吧?”

聊李氏最得意的人,总不会出差错吧?

李氏将镜子递给了女儿,见女儿拿到到镜子后欣喜的表情,叹了口气答道:“如何能精进学业?嫂子你也知道,他素来就是个淘气不省事儿的!上了几日的学,竟和着学堂里的其他孩子学得整日里只知道调皮捣蛋。昨日下学回来,他老子一时兴起要检查功课,却不想连课本都不见了。嫂子,你当这是怎么了?”说完之后,李氏气的直喘粗气儿。

陈氏有点后悔起了这个话题,只好顺口猜道:“莫不是落在了学堂忘记拿回家吧?”这也不是头一回了。

李氏喝了口茶,稳了稳气息才继续道:“任你是谁也料想不到!原始是他和几个孩子为了比赛折个什么纸青蛙。一时折的兴起,上好的纸张用完不说,竟把课本撕了个稀烂,只为了折那个纸青蛙!这还算是小的,还有好些个事儿,要是说出来,我都替他不好意思!”

见李氏情绪激动,陈氏赶紧劝到:“吃茶,吃茶。弟妹别生气,这男孩子哪有不淘气的?更何况会淘气的孩子才聪明。那整日里只知道死读书的,不是书呆子又是什么?”

李氏甩着帕子顺了顺胸口,道:“嫂子也知道,其实他素日里除了淘气些,别得什么都是好的。如今要是在学堂里被别家的孩子带坏了,让我将来可怎么活!”

艾芬差点儿被口水呛住。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自己的孩子肯定是好地。如果有一天自己的孩子学坏了,那肯定都是被别的孩子带坏地。

艾芬抬眼看向其他人,陈氏一脸平静地喝茶;周围的春雨等人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表情,让艾芬不禁有点诧异,难道是她少见多怪?

艾芬不知道的是,陈氏也心下却暗恼着呢,怎么就那壶不开提到了那壶:“弟妹别着急,承辉年岁还小。只要管教得当,过得两年大了,懂事了,就好了。

李氏一听,甩了甩手帕,恨道:“嫂子又不是不知,二爷本就是个横不管,竖不问的甩手掌柜,如今这管教儿子半分也指望不上他。我又是个没主意的人,如何能管教得了这个祸害!”

陈氏听的心里头直皱眉,这还叫没主意?表面上不露声色继续劝道:“弟妹快别这么说,你看这大姑娘如今不是被你管教的很好!女红,厨艺,管家那样不是拔尖儿的?”

艾芬看着艾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今听自家老娘一夸,明白了:这种表情,这姿势,太完美了!

并不是说艾英不好,而是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脸上,怎么都让艾芬心里发毛。如果古代大家闺秀是这样的,她可咋办?装得了一时,还能装的了一世不成?

李氏横了眼艾英,兀自气恼道:“只怪我自己肚子不争气!这么些年来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孽障。将来除了指望他,还能指望谁!”说到这里眼睛转向陈氏:“承辉也是嫂子看着长大的,嫂子也希望他能学好不是。”

这时候,一直未曾说话的艾英站起来搂着李氏的胳膊,撒娇道:“娘亲千万别恼弟弟。弟弟还小,还不懂事。何况娘亲还有英儿不是?英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和爹亲的。”顿了顿,加上一句:“大娘也一定能替娘亲想出好办法来的。”

艾芬顿时晕菜,这小姑娘,真是不能小瞧:先是替弟弟说情,再是表现了自己,最后还拖了陈氏下水。

这话招惹得李氏一把搂过艾英哭到:“可惜我这个好姑娘!为娘的还能留你几年在身边!但凡你要是个儿子,让我好歹有个寄托,随那祸胎怎地不行。”

陈氏最见不得如此,赶紧给抱头流泪的两人递上一张新手帕。侧头想了想,道:“我自从生了艾芬以后,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和大家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趁今日天气暖和,将饭摆到大饭厅吧。一家人在一起也好商量商量,如今府里孩子多,看看能不能请个先生到府里来教学。只是这好先生,却不是一日两日便能请到的。”女儿以后也要请先生,不如现在请了,也省得日后费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