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一路往简王府而去,颠簸半晌,总算到了地方。一下轿,只见门前缟素,百灵随风飘摆,说不出的低沉压抑,深宅大院中,似乎有隐隐的哭声传来,更添悲色。

“以后别跟辰儿单独见面了啊,人言可畏,可畏呐。”他搂住我,脖子像水鸟一样有着不可思议的弯曲弧度,一下从后边绕到我的脸畔:“至于刚才嘛,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今儿天真热,把人都热糊涂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像不明白我要说什么。我苦笑,孩子,是你认清我本来面目的时候了,原先顾及形象,不与你言明,是我误了你。我酝酿一会儿,缓缓道:“我和一个姐妹,同时被你父皇的手下擒获,你父皇当时像个刚吃完人的恶魔,逼问我们他吃的好不好。我那姐妹宁折不弯,怒斥他,被他手下一枪对穿,死得很惨。你父皇又转过来问我,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拼命搜罗好听的话奉承他,想是说到他心坎上,这条小命才得以保全。”我凝视一声不吭的辰儿:“很没种吧?很恶心吧?”

醒来时依然是夜里,窗外漆黑,梆子没响,也不知是几时了。安朝坐在我身边,正和太医说着话:“你确保她没事,只是伤风?若有其他病症,你没瞧出来,朕要你脑袋!”

我瞪视他:“是,就是!”

“莫不是做了春梦?”安朝的脸在我眼前晃悠:“我说‘不要’的意思就是‘要’吧?你还不承认,现在暴露啦!”

“再再不会和你争。”我知不可挽回,强调立场。

“以后少去辰儿那儿,他大了,你又不是老太婆,惹人非议。”他伸懒腰:“睡吧,等你等得腰都酸了,以后再那么晚回来,罚你终身禁足。”

“没有别的追求?”他别过头,冷笑:“你怎知我没有别的追求,只是你不知道是什么,你怎知我没有……”

我沉思片刻,冷笑:“刘邦想杀功高盖主的韩信,明明有的是机会,最后却没杀成。一起打下江山的情义,不是轻易就能抹杀的。若无韩信,刘邦不一定能夺天下,若无简辽的兵马相助,你也不会这么容易做上皇帝。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不好忘恩负义,过桥抽板吧?我不懂政治,也搞不清什么叫合纵连环,相互利用,但有一点,即使没有法律约束,有些人也遵守自我准则,这叫道德。”

“姑娘和我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尹清屏的声音舒缓而低沉。

倒是红绫比我坚强,拭了拭泪道:“这珠光宝气的,竟认不出你了。”

左右领命而去,我担忧地望了望外边,叹道:“不知皇后怎样,我这眼睛怎么老是跳呢?不去一趟,还真不放心,皇上说皇后年轻,命我多加照顾,这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和皇上交代?”我不待众人反应,边说边往外走。

“因为我有颗年轻的心嘛。”我凝视着他,嫣然一笑。

“孩子是用来打的?!”我怒目圆睁。

他摇头:“不!”

“以后会看见的。”宫里什么都能看见,想看的,不想看的,好看的,不好看的,都能看见。

我曾问他们是男是女,她们起先含含糊糊地,后来我说我想要女孩,她们才恭喜我得偿所愿。

“真是又做大灰狼,又当小白兔啊。”他看着我无辜的神情,自己也变得很无辜。

他似乎看到我踢给他的台阶,眼睛一亮,吞吐一番:“找……你。”

自从再再读书,安朝比以前忙多了,每晚都要考再再的书,还自制一把戒尺,威严端坐,冒充教书先生,有一次再再贪玩,书没背出来,还真被他打了几下手心。

“别说了!”他喝道。

那就好,我微笑:“哥哥不爱说话,凡事让着他,知道吗,他没有妈妈,很可怜。”

安朝一喜,随即被一种失落覆盖:“是,谢父皇……不杀之恩。”

“你觉得好么?”他笑问:“太子妃的一条命,未出生孩子的一条命,许荷的命,值得我送那贱人这份大礼么?”

“内眷可以到外边去吗?”

我不明所以。

“我有那么傻么。”我苦笑:“都说我们不和,真奇怪,我们从前拢共只见过一面。我难道不想她多活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