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东兰镇灯火通明,官兵连同紫披风都在彻夜搜查,满镇鸡飞狗跳之后依旧一无所获,负责搜查的一个总队长就着火把的亮光抬眼看看后山,道:“搜过没?”

他转过来的那一霎,眼晴竟然会部变成深红之色,殷殷如血。

那人却依旧笑了笑,还是幼细之声,三分惊异七分得意。

错……谁有错?男女相处,发乎于情,他不是个君子,喜欢她便有追求之举,但向来记着她的锁情之危,从不欲蹈她于危险之境,而她自己也一直谨记心防,那许多次都维持灵台清明,却在今夜失神乱心。

孟扶摇看看他,叹口气,转头对微笑不语的长孙无极道:“你看,人人都当我冤大头,这位好歹还给了个云山雾罩的消息,那位华郡王,啥也没有便去撞我家门了。”

“说你去哪了,原来躲这里弄嘴吃,”长孙无极帮她烧火,笑道:“不怕被凤净睿找人宰了你。”

雅兰珠不做声,知道以孟扶摇性子,知道华彦千里来奔求助,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在自己家门口被杀的,这梁子一定会结下,但这么凶悍的立即杀人,还是因为,她雅兰珠受了欺负。

话音刚落数十柄长剑横空出世雪色连闪,交剪成动荡的光网,将战北野牢牢笼罩在剑网之下。

那些朝夕相伴,执手扶持的险程。

孟扶摇站定,真气运行脸色如玉,随即笑了笑,一步步走了过去。

雾隐垂下眼睫,男子一般骨节鲜明的手紧一紧手中铜镜,道:“请吧。”

“我不和你争这个。”战北野深吸气,他早已受够了和孟扶摇吵架,两个性烈的人,一见面就是干柴烈火,还不是旖旎的那种,是灼人体肤伤人心志的毒火,有多么深厚的情谊,能经受起这样的三番两次的毒火烘烤?

鞭子。

被唤到的女子脸色死灰,也不敢起身,双膝着地爬了过来,俯首低低道:“娘好……”

老尚书今天早就给这几个猛人摧残得昏了头,呆呆的答应一声就去取宝,他步履蹒跚,看得孟扶摇心急如火,只恨不得狠狠一脚踹他屁股上,将之踹到龙亭前。

她踹开黏黏搭搭的戏子皇帝,掀翻那张镶金嵌玉的牙床,从底下抱出半昏迷的暗魅,想起自己刚才和死戏子在床上装嘿咻,捏着个嗓子假滛荡,不知道床下这倒霉家伙听见没,没听见吧没听见吧?实在忒丢人了,咱这辈子就没发出过这么马蚤情的声音,还当着别的男人面,一世英名付诸流水啊啊啊……

没有银子,还要吃饭,于是居家旅行打工出游之必备招数派上用场,他只好去卖艺,卖艺最合适的地方只有护国寺,终于在那里,他得到了“认字神兔”的消息。

皇家尔虞我诈阴暗角斗的第一个牺牲品,宇文紫。

那人挨个刺戳恭桶缝隙,头话了,倚着一个恭桶席地半躺下去,孟扶摇眉开眼笑大赞:“好,随和的娃!比某些人真是好太多了!”凑近了问他:“你认识宗越,也是来救他的?”

满园寂寂!风过摧落繁花几许,白玉亭碧波池上弱柳一般的男子,柔艳雅致,行腔如酒。

更糟的是,这不是普通的失踪,极有可能,她遇见生命危险!

小七怡然不惧,大声道;“我们那的婆娘,也有不听话不知好歹的,好办,捆起来柴房一关,一顿家法鞭子就收拾了,以后收心养性,乖乖相夫教子,再没错的!”

战北野怔了一下,他身侧一直护卫着两人,默然听两人吵架的黑风骑兵都震了震,所有人都转过眼来,看着愤怒的、姿势不雅叉腰的、恶狠狠站在战北野马上的少女,半晌再默默转开头,用不赞同的目光瞟一眼他们的王。

简双金十分高兴的匆匆去了,孟扶摇在议事厅等着,半晌四位副统领过来,这几个都是当初和孟扶摇掷骰子赌牌九玩出来的交情,彼此之间也熟不拘礼,一进门四人便笑道:“不知大人相召,有何吩咐?”

众人都住了嘴,齐刷刷看过来,眼神里一半好奇一半鄙视。

孟扶摇崩溃,玩到半夜,将牌一椎,大呼:“三个欺负一个,不玩了,换人。”拖雅兰珠上桌,她自己一边看着,结果看着看着,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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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起头,闭上眼,突然沉默下来,良久,浓密的睫毛底绽出晶亮的水珠,他轻轻道:“我最终没有过去,最终没有过去……”

“敢问将军尊姓?”

长孙无极微笑着,立即将那一勺汤喂进她口中,道:“先犒劳天下最尊贵的厨娘。”

云痕叹口气,道:“我们已经听你说了三遍了。”

群情愤然的当口,当事人却十分冷静,孟扶摇斜倚桌案剔牙,佛莲则岿然端坐,轻轻拉了拉兄长袖子,巧笑嫣然道:“哥哥,无须动气,公道自在人心,今日七国王公、五洲武林高人都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些人小人得志,肆意伤人,诸家叔伯们都心中有谱,自会为侄儿侄女们寻个公道,你急什么。”

时间宝贵,眼泪会让视线模糊,看不清母亲的脸,那太浪费了。

这声“当”发出来的时候,孟扶摇突然觉得心跳了跳,似乎有人揪着她的心尖抖了抖得感觉,随即全身劲气一泄,但也就是刹那之间,便又恢复了正常。

四条凳腿被她齐崭崭砍下来,只到个凳面,孟扶摇收刀,大笑,叫你坐!叫你丫坐!

第六场是云痕和华彦,那位来自璇玑的少年王爷,出身成谜,不同于古凌风郭平戎轩辕昀燕惊尘,是云魂星辉月魄烟杀之类的名家弟子,却功力浑厚,尤善枪法,这个轩昂的男子和云痕对面一立,都风姿飒爽如一对玉树,看得众人一阵叫好。

“师博……她是被我伤了……”燕惊尘垂下头,“是我嫌弃她,伤了她骄傲,她是不爱便恨的鲜明女子,恨我是该当的,只要我向她解释清楚,她……会原谅我。”

一根脆骨吐了出来,溅到那少年脸上,蹭了他一脸油腻。

“还没…来吧……”孟扶摇有些失望,随即又笑了,扎手扎脚的往地上一摊,喃喃道,“战北野,我们终究没能坚持到底……”

“大风挺有眼力,”灰衣女子仔细看了孟扶摇一眼,“你根骨好,我看也挺适合我这一派的,可惜……”

伏在宫门广场外天街通行令司屋战北野的母妃。

战北野的手指,深深勾入了青石中,青石上慢慢显出一个深切的抓痕,抓痕上有血。

他们流着血,掉着肉,落着身上的各种器官,摇摇晃晃的向着孟扶摇走来,当先的是那个生生烧成骨架的少年华子,伸出一双只剩下白骨和焦肉的手,伸向孟扶摇。

耗子挂在沼泽旁不远的藤蔓上。

随即,突然化为实体,迸射开来!

他一抬头,看着前方慢慢包围过来的黄衣的天煞士兵,眼底闪过森然之色,从墙上扯下几块兽皮,随手抄起一个旧锅,兜起孟扶摇生的那堆火,啪一脚踢开门,手一扬便将那锅还在燃烧的火炭砸了出去。

“腻什么?在没遇见可以抵抗我的女人之前,我永远都不会腻。”风陌冷笑,“看,女人都是这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男人一离开她们身边,她们就要出墙,没一个例外。”

再次撞回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大早,孟扶摇起来穿衣服,最近跟她形影不离的元宝大人蹲在它自己衣箱前,寻思自己该穿哪件才配得上这个隆重的日子,元宝大人认为,作为永恒的主角,它不打扮得完美风马蚤,就实在对不起观众的膜拜。

“哀家没什么心好散的,有太子在,上至军国大事,下至一日三餐,哀家都不需操心,那还散什么心?”

长孙无极眉毛跳了跳,宗越脸色白了白,孟扶摇直接就跳起来了。

战北野听得刺耳,骂,“你哪只眼睛看见她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大步过去,一把扯下厕间的帘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马桶上哲学思考的孟扶摇抱出来,一阵乱晃,“喂,你呆什么呆,醒醒,没那么糟糕,长孙无极那么蔫坏的,哪里死得掉,我咒他都咒了二十五年了,他一直都活蹦乱跳的……”

大概就在胡桑将崩溃而未崩溃的临界点,把握时机十分精准的战王爷开口了,他声音很平静,说话却像拔刀。

“你才混账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