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哈哈一笑,不待长孙无极回答,衣袖一卷,一步跨上了身旁的墙,她每一落步,墙上便多了一个齐齐整整的脚印,她便那样负着手,如履平地的走在墙上,走上屋和传奇的人物烟杀,竟然于这样一个最平凡的雨夜,死于陋巷,死于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手中。

居然还有一条!

她龇牙咧嘴的笑着,大步跨了过去,吓得刚才说话的那个璇玑人士退后一步,孟扶摇不理他,从地上捡起那柄佛莲自刎未成的长剑,虚虚往自己脖子上一搁,作势一划。

“我在说公主的圣洁虔诚淡定高贵啊。”孟扶摇无辜的看他,“佛莲公主含莲出生,美名遍传七国,总要有些实际的、亲身经历的光辉事迹供人流传,才好给我们这些粗人更进一步的敬仰膜拜啊。”

那那手枯瘦,属于病人的苍白色泽,指节凸出,满是针扎的淤痕。

那孩子跳起来,感激的看她一眼,连袍子上的灰都顾不上掸,赶紧跌趺绊绊的跟上去。

“您千里迢迢传书相请无极太子,来天煞主持真武大会金殿比试的仲裁,却不忍太子辛劳,时时抢先处处代劳,此番苦心,实在令人感动泪奔……”她仰头看长孙无极,纯真的问,“太子,泪奔否?”

“早点认输,换人换人。”

“你想到哪里去了,”黄衣老者笑得和蔼可亲,亲自给他盖了被子,道,“好好休息,累坏谁也不能累坏你,你可是我的宝贝徒儿,真武大会决赛,雾隐星辉云魂月魄的弟子都参加了,你也得给我争气才行,老夫当年一着之差,生生败在雾隐星辉之手,落在十强者之末,这口气几十年了还没咽下,如今指望着你给我挣回这脸呢。”

“师兄会来。”说话的是一个神情倨傲的少年,“他就算不来,我在也一样,我可是得过师兄亲自指点,雷动诀早已烂熟于心。”

于是孟扶摇举手,“元宝要喂奶……”

“前辈啊,我越听您说话越喜欢,”孟扶摇眉开眼笑,“听您的,煽一到两次。”

突然又想起逃出大墓后,小罗失踪战北野等待的那半天,如今她才知道,他是在怎样的焦灼如焚的心态里坚持等他的部下,等着那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绝无生还机会的小罗。

他一个个将骑兵搀起,指着那道缝隙道,“我们走出来了。”

一片未知的黑暗展现在他们面前。

十一人已去其四,纪羽依旧率领着剩下的六人开路,战北野和孟扶摇沉默的跟着,却有意无意的拉开身形走出阵法,照拂着那前面七人。

纪羽上前来,道,“殿下,属下兄弟守夜并没发现什么,不过在这林子中还是小心为上,您和孟姑娘继续睡,属下带兄弟们守夜。”

孟扶摇大叫,“耗子,是我!”

半晌他轻轻道,“孟姑娘。”

满天风刀停息,四周突然立即又安静无声。

长孙无极看着她,然后眼光越过她的肩,更远的投开去,投向前方伫立的女子。

过了一会,院子外响起雅兰珠的狂笑,随即元宝大人箭一般的射回来,恶狠狠脱掉袍子,看见那纸条,跳起来一阵乱踩,干脆袍子也不穿了,雄纠纠气昂昂的再次踱了出去。

内室里刚刚坐下,满心不豫的战王爷第二轮炮弹就砸了出来。

她浑身精湿的仰首立在雨中,湿漉漉的黑发粘粘的贴在额头上,雨水在她脸上流成小溪。

因为在她还没想好怎么对胡桑十大酷刑伺候的时候,战北野一掀帘走了进来。

无极之心第二十七章绝处逢生

孟扶摇不再理会他们,对赶来的姚城大头人们道,“诸位都听见我的话了?我今日要去投降献城,诸位陪我去吧。”

他站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身,“扶摇,我但望我是那种为追随佳人身侧不惜弃国弃家的男子,但是很抱歉,我做不到。”

更多的人立即下意识的随着逃开,“神怒在天,降使者来惩罚我们!”

却有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

元宝大人咔嚓一声,啃得越发凶猛,一口下去,果子就见了核。

“城主大人!”

“不过一言之失,罪不至死。”

这女子疯了!

她梳的发髻,为何已经是妇人发髻?

她突然在门前停住,凑头过去嗅了嗅,道,“这药味可真难闻。”目光一转发现宗越依旧趺坐在地,透过一窗横斜的早梅看他,脸色有点微微苍白,而身侧桌上,有一只残汁未干的空盏,药味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宗越把玩着那盆紫草,淡淡道,“行啊,可是你也不能干吃饭不做事吧?瞧你胖得还有人形么?”

孟扶摇没注意到诡异的战王爷,她眯眼看着守在宫门前脸色青白的燕惊尘,燕惊尘不看别人,只死死盯着她,孟扶摇撇撇嘴,知道自己身材太好,所以就算这张脸易容过,还是瞒不过熟悉的人,比如元昭诩,比如燕惊尘。

皇子们见惯中规中矩的名媛贵妇,对这样的野味儿都觉得新鲜,纷纷丢下酒杯,太子也含笑看过来。

云痕冷笑,横剑一掣,掣飞灿烂流金的日光,单手一投,一剑穿喉!

金公公在郡主面前失了面子,也是勃然大怒,脚一跺尖声道,“那小蹄子,你哪个宫里的?这么没规矩!自己去敬事房领三十杖!”

几乎是摇床声发出的立刻,一团肥白的影子便从墙角窜了出来,蹭蹭爬上床,半空里又一个“前空翻转体三百六十度”,四腿大劈,准备劈开那貌似在做床上运动的两只。

孟扶摇立即啪的一掌将元宝大人打落,顺便一退三丈。

他身边六师兄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声音响得自己都吓了一跳。

前奔!遭逢金风玉露,共桃花马、紫金阙、相思恨,此心劫。

宗越“医圣”之名,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他治病疗效极快,他一旦接受病人,必全力以赴,不眠不休没日没夜的务求在第一时间治愈,以前孟扶摇以为这是他的个性所致,现在才知道,所有的急切,来自于一个永远不可挽回的错误。

那些沉在梦魇深处的,不可追记的往昔!

孟扶摇一声叹息,悠悠散在风中,宗越却轻轻接过她掌中的埙,爱惜的抚了抚,凑近唇边,一段流水般婉转山岳般沉厚的乐曲从他唇间流泻而出,带着古意的忧伤,还有些可追不可挽的记忆,是秋日落花廊下女子蝙跹一舞,舞姿轻盈不曾踏碎红枫,然而再怎么温存的挽留,时光和年华都已老去,落叶也再回不了原先的枝头。

一曲《伤别离》。

人们总在伤着别离,然后推拒着相聚。

他慢慢的,在凉亭之上,夜风之中,明月之下,吹他的古老的埙。

那年小小的锦衣华服的人儿,冰雪般明亮的眼眸,叉着腰骂他——你这瘦鸡十足废物,日后都保护不了我!当年的小小少年嗤之以鼻,然后多年后蓦然回首发现,一语成谶。

而那年玄元山上,珍珠帘开明月满,那掠过柳枝的少女,惊飞一村簌簌的绿叶,他在那般漫天绿尘中抬起头来,看见她惊鸿一瞥的眼眸——冰雪般明亮,如一片飞入眼底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