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一看,女女的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这是怎么了,老太婆大惊小怪地走过去,问道,“哟,我娃这是咋了,脸怎么青了?摔了,碰了,咋不小心哩,眼睛也肿了?”

当任之初把自己任决定跟两个儿子天魁和天星说出来时,天魁生气地骂道,“爹,你是疯啦,钱多得没处去了吗?你不会去嫖吗?你不会去赌吗?怎么把钱朝这没名堂的地方塞,当心让人笑话。”

王改低着头,看了一眼银元和戒指,对老婆说,“去做饭去。”

可是她没有看见。

王家也是一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大家习惯于这样。睡到了半夜,王改听到外边有人的声音。他想是镇子上有人早起,要到外地去做生意了。后来因为外面有门板的响动声,他想也许是有人靠在自家的门板上抽烟哩。

炕烧得热乎乎的。白天大家烤了一天的火,烧了整整的一天,咋能不热呢?郝八拿出自己从外面买来的一把卷烟,送给郝九后,就问起了郝九家里的日子,说起了自己在外面的艰难,还说起了自己的父亲刚才怎么骂着让他出来转转,不准在家里猫着来。郝九听着哈哈大笑,“老人嘛,就是那样,没事就要找事,他可怜地在家没事做,天天心里想着那一点事情,想不通了,就来找年轻人的事。你管他哩,回来看看,他身体好好的,过两天你就走了,理他干啥哩。”

四十八、此地无银?

灯点亮了,不过不是郝家老头子点的。是冲去郝家的人点的。郝家老头子给扑上炕上的两个人绑得象端午的粽子,从炕上拉了来了,扔在中间堂屋的脚地上。

原来这个武先生是本地的一个神秘人物,新近出来的。是个专干绑票劫持的主。他是谁,没有人知道,住处在那里,也没有人知道。来时黑布蒙头,走时没有踪影。他干得最近的一件事是把秦岭庙中的和尚给杀了。原因是和尚用布施来的钱存了二斤烟土,准备还俗。和尚是枪打死的,半面脸没了。打死了还把衣服剥光了摆在那里。多少天没有人来埋。玉观音因为老公不在家,人又长得风骚,家里又住在没有人来的一个阴坡的路畔,这个武先生有一天半夜不知干什么回来,饿急了,冷极了,就叫开了这个女人的门,进来要了水喝,走时给留下了几块银元。大概是这个玉观音对男人极随和,这个武先生和他的弟兄以后有事路过,总也来刘四家歇一下脚。要水要饭,当然也睡觉。玉观音不在乎,任何一个男人要求这个,她也不会拒绝,何况人家还给了钱,出手极大方。

这家伙,天生是在女人身上费一辈子力气的人物。

啊,原来是这样。自己几年时间不在,本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一个想法在王满银的脑子里一闪,为何不借这伙人的力量,出了自己的这口恶气。

那人道:“明天等不及,这东西到了明天便不好了。必须现在看。”

其实也难怪郝八,他的家里只有他和老父样两个人。他的父亲是一个正经的庄稼人,一辈子倔强惯了,年轻时死了老婆,硬是靠自己拉扯大了郝八。郝八从小可是一直在男人窝中长大的,不会眉来眼去地跟人打情骂俏,也不会使怪心眼子害人。学了他爹的正直倔强,靠力气吃饭。今天和王满银那么一闹,他的心境差极了,看什么东西也不顺眼。再加上他平时也看不惯玉观音这样的女人,拉这个男了,扯那个男人,不管是一个村子里的,还是隔十里八里的,谁给一点东西她就敢往自个的炕上拉扯。这种做法也就太贱了,跟畜牲一样。要是平时,玉观音来了,郝八也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敷一下,可今天一看见玉观音,就想起了那个王满银的事,一肚子的火一下子腾了起来,一着急,郝八动了恶气,出了恶声,把一个玉观音给骂得从自己家门前跑开了。

汪龙彦说:“这能行?”

两个人先是投骼子比点数决定谁当庄家。汪龙彦看看天魁说:“你先来吧。”天魁不客气地拾起骼子,往桌子上一扔,三颗红色的骼子,上面的点数一数五点。并不大,要是会玩的人,人家一打出来常常是###十这三点。一般人打出的五六根本没有办法和人家比。看样子天魁这小子是有些紧张了。

生活在这样的梦幻中的人,眼睛只看别人的不好,笑张三无知,笑李四无耻,殊不知这样忘记了对自身的检点。结果却在自己的身上,采取了放纵的态度。以致陷入了不仁不义的禽兽行径而自己不自知不明白。

说实话菜叶长得并不丑,相反的身上有一种农家女儿的健康美。她豪胸宽臀,细腰长腿,五官虽不妖媚,可也算端正,笑起来眼睛有点眯,白眼仁显得多了一点,可显得万种风情。要是给别的男人看见了,一定会以为是一个好女人。

菜叶说:“天魁,人怎么是这样的人?”但一看到天魁脸上着恨劲,一脸的凶相,她知道这个家伙是说得出也做得出来的人。菜叶就换了一副脸,笑笑地说:“咱先回,不能把人丢要这里吧。”

郝八走了,媒人少一个,王和安又公务繁忙,该找谁呢?任之初问。正好这时王满银正从玉观音家出来,天魁就喊,“表叔,你过来坐一下再走。”王满银就过来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刘四欠我两块钱,我去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

郝九和几个村中的人跑来了。他们一进来,就对着任之初说,“任叔,快把人先放下来,看看有救没有?”任之初摇摇头,说,“凉了,老硬了。”

郝八也难受了。自己在家让老人难过,这还是什么孝子,这不成了忤逆的人了吗?

每当有人问起他的头上的伤,他都吱唔着回答不上来。他说不出口是给郝八打了。那样的话会让他更难受。喝完了酒他一个人溜到了跟她相好的贾三喜老婆家里,要了茶水醒酒。三喜的老婆问起王满银的头是怎么伤了,王满银极不情愿地说了是郝八打的。那个年龄很大可是脸色很嫩身材很好的女人也脸上作色道:“什么世道呀,一个老实的生意人,也敢动手打人,真是人人都快成土匪了。满银,他打了你,你不会花几个钱找人灭了他?”王满银问:“找谁?”那女人溜到王满银身边小声问:“你不知道?”王满银小声地说:“我真不知道,我一直在外面嘛。”那个女人说:“你知道文公庙的和尚那里去了?就是那个有几斤烟土的和尚?”王满银真的不知道。三喜的女人说:“给人做了,是炸子炸的。跟你说吧,咱们这一带出了厉害人,专做那些不成货的人的。他们有这个。”女人做了一个用手指指头的动作。王满银知道,这是指枪。

整个酒场的气氛因为这件事一下子变得沉闷了起来。

活埋是山村里近几年流行的一个词。这些年军阀混战,政局不稳,今天你在台上,明天我在台上,于是在山沟时就出了许多土匪。他们对付仇家,一颗子弹也舍不得,干脆让人挖一个坑,将对手活人埋掉。

现在她蹲在厕所的石条上面,下身的衣服退到了腿弯,白花花的p股亮在早晨的晨光中。身体的隐秘部位正在排泄,她无法站起来穿上裤子跑开,也不能大声地叫喊,如果这个时候一喊,会跑来很多人,当大家看到新娘子和她的弟弟正站厕所时,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

娘也,打得可真叫惨。身上的新衣服多处给打破了。脱下衣服,到处是红肿和青紫,五颜六色,样子惨不忍睹。一个孩子,犯了什么错,竟然要下这样的狠手,就是有什么事,也该跟他们大人讲,不是讲打狗还得看主家嘛,这个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海龙,真不是人门中出来的货色。

商洛往东,最宽的地方是丹凤,这里最宽。有四五华里,也是商洛最富足的地方。产粗粮,也产大米麦子。生活日用品最便宜。最狭窄的地方怕是牧护关了。因为是通往豫鄂的第一个关隘,所以留下的故事中最著名的是汉光武帝刘秀从长安出逃时,走到了牧护关,后边的追兵赶来了。刘秀在一村姑地掩护下藏入犁沟中。追兵过后,他才得以逃向南阳,开始他伟大的帝业。这不是编的,而是见之于正史。商州志中确实有这么一段记载。不过,读起来还是觉得不太准确。犁沟,以现在的意思解,即犁铧犁地时所翻的不过一尺深的小土沟,怎么能藏下一个伟大的光武帝,他又不是一只麻雀或一条虫子。但这个故事代代相传,也不会是捕风捉影吧。笔者曾做考证,在牧护关有一条小沟,名叫梨树沟。它不在大路旁,在此条叫牛三沟里边。说起牛三,一般人都以为是三头牛,我却想起了唐朝的牛录这个官名,是不是因为这条沟当初是三位牛录共同把守的?这不好查证了。但牧护关因历史悠久,却也是事实,外人不得小瞧。

里边的人清醒了,点亮了灯,然后又在慢慢地穿衣服。

天魁等在外面。

等海龙开了门,天魁进到了里边,原来屋里竟然是一个人。难道是卖枪的人没有来?天魁想。

不海龙现在老多了。最少有五十吧,嘴前边缺了一颗牙,说话也漏风。

天魁问:“人呢?”海龙说:“我不就是个人。”

这个人妖,走路扭扭搭搭,象个娘们。现在站在那里,也是一条腿前一条腿后,男人谁这样站。天魁感到恶心。

“我是来取货的,响货。不是来开玩笑的。”天魁压低了声音说。

海龙哧地笑了,“钱够了吗?可是要二十块现大洋,一放在耳边能吹出响声的现大洋,你娃娃有吗?”

天魁拍了拍身上的一个捎马,又从底部把现大洋弄得呆叮当响,表示枪是有的。

“拿出来,让我看看钱是真是假?该不会是灌铅的货色吧。”

天魁骂道,“羞你先人,没见过钱啊。你把卖枪的人叫出来。要是没有,那我就走了。”天魁朝门口走了两步。

海龙说:“慢,我就是。”天魁扭回头,望着这个老光棍,这个快到死了的老光棍,他竟然是卖枪的人。他能有枪?

天魁冷笑着说:“你没做梦吧,有就拿出来,没有别跟老子话。”

“狗崽子,挺横啊,没枪都这么凶,有了枪一定是个好土匪。好,我喜欢,跟我有点象。我是有年轻二十岁,也拉杆子上山了。”

“快拿出来。”天魁低声喝着。海龙走到墙外,拿出一把镢头,走回来,走到他放尿桶的地方,挖了几下,挖出一个坑来,又从坑里取出一个明亮的箱子,那上面明亮的东西,是蜡。弄开箱子,从时里拿出一枪瓦蓝的小马枪。这是骑兵用的东西。马家军全用的是这种枪。

天魁一见,眼肯亮了。这东西太漂亮了。“这东西能用吗?你使给我看。”天魁说。海龙拉着枪栓,放进去子弹,眼睛闭了一只,做了一个瞄准保的动作。

天魁接过枪,扔过去身上带的大洋。海龙一见钱,急忙去验真假数目去了。天魁就学着海龙的样子做着拉栓瞄住处的动作。当然,他知道一扣扳机,就会射子弹。

“有子弹吗?”天魁问。海龙说:“有,要加钱,一块两洋两粒。”要放枪的箱子时,有十几颗黄色的子弹。有的已经变绿了。天魁弯腰取了子弹,装在自己的捎马内。海龙急了,“你还没有点数,也没给钱,怎么就装了我的子弹呀,会不会做生意?”天魁从身上又摸出两块钱,扔在海龙的面前。海龙一脚踢开了钱,说:“太少了,我不买。把子弹给我。”说着就来枪。他在天魁身上一摸底,就摸底到天魁腰上插的那刀杀猪刀,“给我,不能我不客气了?”海龙大喊。

天魁手里正拿着寻支小马枪,他想都没想,手指一动,一声轰响,海龙倒下去了,子弹从他的左胸穿过。黑血冒出出来。

天魁一瞬间吓傻了,明白过天,他从地上拾起那些大洋,一口气吹了灯,就从后坡上悄悄地溜上山,看山下镇子里的动静。

六十五、界牌

散集的时候,也就是两三点钟。

山里的集市,本来就象山里的太阳,一晃就没有了。人们都叫这为露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