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欣和又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倒是小杨桃儿挑着眉打量阡陌咂嘴儿道:“日头打西边儿出来了么?你这冷面男今日为何这么多话?你不是一贯看我家主子不顺眼么?莫非你打了什么歪主意?”

这声儿叫唤对春荔来说简直就是救星横空出世,可是对于另一个人,简直想给老胡劈晕了扔出去!

春荔一怔,这熟悉又久违的气息,莫不是——

他好像很久没有一气儿说这么多的话了,今夜借着这暗黑的天色,将心中的秘密一股脑儿倒出来,是说与肖勇听,也是说与自己听,这段回忆似蜜糖,每在口中过一遍,都会感到由内而外的甜。

安排完了阡陌,春荔便出了梧桐苑。自己往住处去,一直没见着小脆枣儿的影儿,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是不是睡着了。春荔没想到路过大少爷的院子门口时,意外地看见了大少奶奶。

“这样啊,”春荔故意拉长了音,然后,毫无预兆地将手中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地上。

卿小芙收了手,抬头看了看天色,“将来你若是嫁进祁家了,少不了还要和她斗法呢。”

欣和今日没带小杨桃儿,自己来的,“我方才在楼上好像听见小绿姑娘的声音了,所以过来问问你,是不是她来了?”

“自作多情。”春荔小声嘀咕着,却不得不承认,方才祁老二临走前的那个表情,是她长这么大以来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绿丫头,你撑一会儿伞吧,我胳膊酸了。”

卿小芙不自觉地想得有点远了,便撤回了思绪,她看着春荔道:“姑娘是聪明人,想必也知道了这遭惩办了那兰永宁,对祁家二爷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兰永宁的余党势力顽固得很,恐怕今后也少不得来找二爷的麻烦,二爷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才故意早早地把喜欢男子那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这样即便是有人想打他心上人的主意,首先想到的也会是清风,呵呵,所以,姑娘,请你千万不要辜负二爷的一片良苦用心。之所以他一直对姑娘不言明,是因为如今还未到时候,他现在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要办。所以——”

“好的。”

她依旧紧闭着眼睛,看样子难受极了,只是断断续续地说着,“师父,我,想回家了。”

春荔看着眼前的一幕,情不自禁觉着亲切,“方才你俩的对话,让我想起了我的两个熟人。”在山上时候,大师哥和二师哥就是这样子。

“其实那姑娘是个极好的人,将来若是做了您的儿媳,说不定比郡主有孝心呢。”

春荔眼神儿好,知道是有人投暗器了!不要脸的祁老二,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作践人家!还污蔑表少爷喜欢他呢,就他这种奇葩,有病的人才会喜欢他!

本来十多年都不琢磨的事儿了,没料着今日来了这里触景生情了,呵呵,这是一个挺丢人的举动,春荔自嘲笑了。

这一顿饭吃得异常诡异,春荔是因为生气不吭声,祁衔则是因为满意而沉默,可是阡陌呢,却是搞不清这二人之间到底怎么了,不敢轻易开口,生怕一句话撞到了炮眼儿上被他俩合伙儿一起给灭了。他虽然不能说话,可是他眼尖呀,瞧见祁老二往师妹碗里不断夹肉呢。

春荔对他的倒打一耙感到很无力,“他是我师哥。”

祁衔停了步子看她,笑得促狭,“你别扯其他,酸味就是从身边传来的。你——不会是很久没洗澡了吧?”

祁衔亦是低声道:“人都凑齐了么?一共多少?”

祁衔认真听完了最后一句,心口忽然有点不好受。待她停了唱,他偏了身去面对着她,道:“为了表示感谢你陪着我,待我们回府后,我许你一个承诺,到时候你要我做什么,我绝无二话,如何?”

用过了午饭,脆枣儿给春荔换上了一身男装,头发束成了男子的式样,缎质的发带长垂至肩,她身段儿本就高挑,略显宽松的衣裳穿在身上,别有一番娴静飘逸。春荔本就眉目清秀,青色的衣衫衬着越发的唇红齿白,俨然一个文质彬彬的邻家小公子。

第十六章少年游

幸好每日一百两的工钱是日结的,包袱里还是沉甸甸的,也够出去和二师哥好好潇洒一顿的了!

“我怎样也轮不到你这个下人来教训!”

“那倒是,”谢氏腾地坐回了椅子,“这丫头还真有用呢。”

这下,房里安静了,甚至静得诡异,春荔挑眉凝神听着动静儿,他不会又要使什么幺蛾子吧?莫非是认定了她会过去,正在等着她倒水呢?呸,怎么不美死你!

春荔自然不信,夫人哪有这么好的心,她定是怕她又偷摸跑了,特叫个小丫头过来看着而已。其实,她这会儿倒是还没来得及琢磨离开的事儿,光顾着想怎么报复祁二了。小脆枣儿跑得出了汗,刘海儿都服帖地黏在额头上,那圆嘟嘟的粉嫩脸蛋,反倒更显得招人稀罕,春荔拉着她坐到了树下,正巧石桌上有一把蒲扇,春荔执了给她扇起风,“我瞧这府里也没什么着急事儿,为何你们走路都用跑的呢?”

祁连山美得顺杆爬,“夫人,你看这回我可算是立了大功吧,可不可以有奖励呢?”

转了几条街后,就回到祁府了。

春荔暗暗笑了,夫人哪里是问他这个。不过,人家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表少爷也有意思,还扯出了才女子一说,不管怎样,被赞扬了总是很欢喜的。

小厮直接走到二少爷身前,附耳道:“他方才去了清风诊馆,说要找乐郎中看病。这会儿还在等着呢。”

脆枣儿一拍巴掌,“就是去学骑马啊哈哈哈!”

“清风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清。”

繁华水城的白日总是短暂的。记不得多少艘画舫从朱红的大门前经过,直到那欸乃的桨声摇落了日暮沉阁,直到河畔的花灯中次第亮起了颜色,青衣小厮又慌慌张张来报,二少爷又带着小神医回来喽!

春荔一听三孙子这仨字就想乐,可是想起祁夫人这会儿指不定心里多不平,还是别触霉头了。再一看祁夫人对面那垂头丧气的大少爷,更想笑了。大少爷也笨,这种时候还杵在夫人跟前儿做什么?不是找骂呢么!要说这大少爷长得也一表人才,奈何永远一副抬不起头来的样子,也怪可怜见的。

阡陌说完开了门“嗖”地一声又出去了。

完活儿后,祁老爷擦擦脑门子上的汗珠儿,感觉像是死过一回似的。上了岁数体力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回头叫管家去小神医那里抓些药吧,毕竟他这身子还大有用武之地,外面那小娇杏儿还日夜等着他去呢。可是不能补大发了,容易烧过去,控制在多少剂量好呢?

末了,祁夫人问她:“可还有问题?”

祁老爷坐不住了,腾地离了座,一手举着匕首颤悠悠地架在脖子上,一手哆哆嗦嗦指着春荔,“儿媳若是迈出大门一步,公公就死在你身后!”

这样明艳的光景,实在不适合离别。

女儿家的柔夷,嫩得如水,滑得若绸,只消轻轻一碰就能令人心旌摇动。

呼吸在不知不觉间急了,心跳在灼热气息的轻拂下快了。

月亮不知何时移到了窗外,映得一双玲珑玉面白里透红似真似梦。

咫尺的距离肌肤相亲,又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春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干笑着抽出手,佯作大喇喇道:“你不用太感动,我这么说只是希望你快点儿走。”没想到这大尾巴狼反倒欺身近前了,这算不算是得寸进尺呢——

“坏丫头。”祁衔好笑又好气地剜她一眼,不甘又留恋地将那只手缓缓握了拳,仿佛这样就能捕捉住她方才留于他掌心的那一瞬间的温暖。

他兴味盎然地将她看着,她太理智了,心思缜密,头脑清明,即便在这种良辰美景还能巧妙抽身而退,从某一方面来说,对于他并不是一件好事,她对他的感情,到底还可以停留在清澈如水。

在他还没有将一切障碍清除之前,这样也好,祁衔轻轻勾起唇角,站直了身子,与她道:“我初步定于明日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