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事,听着如同天书,只知道她的名字是打这里来的。

“打住!”春荔及时出声儿阻止,耷着双肩甚是无力,“请你出去吧。”

吓得胡管家立马将脖子缩了回去。他和他家老爷也太倒霉了,只不过在这醉春楼里点了一个姑娘陪着喝点儿小酒,又没做别的违法事儿,官家怎的就不分青红皂白给划分到了嫌犯的行列中?拐卖人口杀人越货和他俩一丁点儿不相干,就算扣上嫖、娼的罪名也纯属冤枉哪,真嫖了也就罢了,奈何他们空有色心没有色胆只是听曲儿喝酒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摸!他家老爷也是的,不去私会小娇杏偏要先来喝花酒,这下好了吧!被抓了!还是被自己儿子抓了!天煞的,真是悔青了肠子,之前为啥要作死地去易容啊!

祁衔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微笑着说:“筱凰要沐浴一番,我待会儿再来,先出去买样东西。”

老鸨子听后放声大笑,“在在在,他今儿个说身子不舒服,一天都没见客了,但若是知道少将军点名要他,怕是一下子就欢实起来了呢!那您先在这里等着,我着人去叫他出来。”

细思下去,貌似也不只是惆怅……

祁衔的视线追随着那一小片纤羽,嘴角缓缓扬起了一个柔和的弧度,“我需要你扮作男子随我出行,同时,你武功那么高强,也可以保护我。就是这样。”

祁衔知道他顾虑什么,故意吓唬他,“听说爹要去崇明山,不若我们同路?”

谢氏皱了眉头,“你是嫌弃祁家的传家宝寒酸瞧不上眼?还是对我们老两口有成见?怎的突然说这种伤人心的生分话呢孩子!”

春荔抱着臂,也好奇着这乐家老先生接下来要如何。阡陌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怕她伤心难过,还特意去给她现买了个擦眼泪的手绢儿。春荔看着二师兄默默递上来的东西哭笑不得,白他一眼后拿过帕子直接揣进了怀里。

这乐家大院儿坐落在嘉定城的中心位置,这会儿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的,春荔扫视一眼四周的众目睽睽,心下暗暗叨咕,祁二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要死是怎的,合着上吊也要挑选天时地利人和啊!

名儿叫做《欢情薄》,似是没写完,又戛然而止,让人徒增回味。

“哈哈,”祁衔下了秋千,边往屋里走边吩咐,“去给我烧些热水,我要沐浴。对了,”二少爷忽然转身,眼中带笑,“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的下一句是什么?”

春荔平静地问:“老爷您的腿不是受伤了么?”

歌儿是好歌儿,声儿也不错,就是对二少爷来说,也太不合时宜了。春荔有些局促地站在祁衔身侧,琢磨着二少爷此刻在想什么。那乐清风也够豪放,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搂着姑娘旁若无人地给人家抚背揉头发。因为离着远,倒也瞧不清那姑娘的模样,只是单看乐清风那动作,浑身上下都透着温情脉脉。

屋里没人了,阡陌乐得捂着肚子哈哈笑。

胡管家苦苦摇头,糊涂老爷越说越不着调,明明昨夜和那小红杏儿滚缠了一宿,哪里有空去见什么乐郎中!万一今儿下晚时候乐清风又来了看你咋对夫人解释!别白扯了,说多了坑自己啊!“老爷啊!”胡管家几步跳上台阶儿去,将拐棍儿放在他身侧,背对着谢氏给他使眼色,“瞧这时候也不早了,一会儿大家伙儿该过来了,老爷不是还准备让那绿丫头与表少爷合奏一曲么?”

脆枣儿方才站在外间也听了个大概,见春荔没精打采地走出来,上前道:“姑娘莫要想不开,依着我看呀,这的确是好事儿。二少爷可是咱祁府中一等一的好心人,世上难找的君子。枣儿说句不害臊的话,二少爷说不定是故意抱着姑娘你的呢,因为二少爷海量人人皆知,只有他给人家灌醉的份儿,等他喝醉那天,太阳打西边出来吧。他若是主动抱你,那便说明对你动心了。”

“……”

“春荔啊,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咱家衔儿性子倔,恐怕这几日还要委屈你继续做丫鬟。而且你千万要记住,不可对衔儿说你们之间有婚约的事。在他面前,你要继续隐姓埋名,我知道这样太为难你,可是儿媳,我也是迫不得已,衔儿那犟驴性子你没见识过,眼下他被那小神医迷惑得正是云里雾里的时候,若是知晓你是他要娶的未婚妻早就给你赶出门了,所以,”谢氏说到这里眼眶里蓄满了盈盈粉泪,殷殷期期地看着春荔,“所以,你帮人帮到底,可千万别再说什么住几日就要回去的话了,我身子不好,可受不了。”

脆枣儿有点受宠若惊,捧着糕点愣了一瞬,才缓过神儿来,一边高兴得咬了一大口,一边乐呵呵地说:“我真是转运了,遇上您这么好的主儿,从前见二少爷待江哥儿好,我就暗地里羡慕,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

“师哥?”隔了须臾,里面的人应了。

春荔想起方才房中那俩人郎情妾意的场景,连连摇头,“对不起,我真帮不了你们。后会无期!”说罢迅速转身,她可不想再听他碎碎念了,那就使轻功逃吧!

谢氏见小丫头要发作,怕她再一意孤行坚持要走,忙笑着安抚,柔声道:“儿媳啊,你放心,只要你留下,帮婆婆和公公拯救那不孝子,祁家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如果说我们努力之后仍无效果,那么到时候我们亲自送你回去,且还要另作补偿。所以说,你就当行行好,先暂时留下,帮帮看看,这样可不可?毕竟我们也是一家人嘛,都是缘分化来的啊。”说着又泫然欲泣了,祁夫人生得美,这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不忍心。

春荔在被簇拥着架进去之前还不忘抬头瞥一眼匾额,确实是祁府,不是青楼呀——

第1章进祁家

可是,人在饿的时候,通常比一般情况下还要馋,她看看刚出锅的面条,不错够筋道,再瞧瞧那边的水饺包得跟银元宝似的,卖相更好,一条街走下来,这山望着那山高,越瞅肚子越是咕咕叫。

谢君瑞知道一不错的酒家,刚想邀她同去,不料她却忽地停住了脚步,盯着前方某处暗叫了一声“坏蛋”之后,提起裙角就朝那儿跑去了。

与此同时,人群中有女子的声音惊叫着,“他把我们荷包偷走了!”立时引来一片哗然,大家纷纷看向春荔,谢君瑞不及多想,也跟了去。

拐了个弯后,他看见春荔正把一个男子堵在墙角里,那男子显然很不情愿,将荷包从怀中掏出来给了她。然后便小心翼翼地倒退溜着墙根儿跑开了。

这功夫,失主也赶过来了,春荔一转身,首先看见了谢君瑞,他的眼中似含担忧,胸脯还因为跑的缘故剧烈起伏着,春荔朝他笑笑示意没事儿,接着便走向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俩姑娘。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得美若天仙,春荔觉着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一点儿也不为过,另一个呢,虽说是叫身边的一比黯淡了些,倒是也恬美娇俏。单看这俩人的衣着,就知是大门户出来的小姐,逛街不多留个心眼儿也就罢了,居然带着这么多银两出来,难怪会被小贼盯上。

春荔托着沉甸甸的荷包走过去,物归原主。

那个儿高的姑娘接过荷包连看都不看,只是盯着春荔笑,“方才真是多谢姑娘!敢问恩人芳名?”

恩人?春荔忙摆手,“不敢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姑娘道:“您这举手之劳于我来说却是大恩大德呢,恩人还未告知芳名呢?”

真是会说话呢,至于名字,一定要知道么?春荔抽了下嘴角,微笑着道:“我叫小绿,这就是我的名儿。”

“那恩人家住哪里?”

“我家呀,”春荔不打算说实话,况且也没那个必要,便道:“我没有家,我是祁府的丫鬟。”

那姑娘不由地感慨道:“祁家连丫鬟的身手都这么好。”

春荔不想再与她搭话儿了,“人多的地方扒手就多,下回姑娘可要小心啊,就此别过。表少爷,咱回吧。”

望着春荔和谢君瑞的背影走远了,小杨桃儿抬起头煞有介事地道:“主子,这嘉定城中就一户姓祁。”

“我知道,”欣和将荷包交与她手里,背着手朝前走去,眼中还闪烁着笑意,“你说方才那恩人姑娘高还是我高?”

杨桃儿伸出手比划一下,“瞅着比您能矮这点儿。”

“那就行。”

“对了,今儿咱去哪里住下啊?”

“当然是住客栈了,”欣和看了看四周,拿下巴给杨桃儿指了下,“前面不是有个‘月笼纱’么?有意境,今晚儿咱就住它了!”

杨桃儿觉着这名儿有点耳熟呢,认真思索了下,兴奋地叫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欣和照着她脑瓜子轻轻拍了下,“榆木脑袋开窍啦?会背几句了?”

“嘿嘿,”小杨桃儿缩着脖子笑,“就会背这一句。”

“今晚若是背不会整首,就别睡觉了。”

“……哦。”

大街另一头,谢君瑞见识了方才的一幕,心中一直多有感慨,走了几步后,对春荔道:“打小到大,我都一直很羡慕会功夫的人。”

又是恭维我吧?春荔只是笑笑,“那您也羡慕二少爷么?”

“一直都羡慕,可是他以为我这些年里都在嫉妒他,呵呵。如今,我对他,”他顿了顿,望着前面不远处的祁家大门,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更是羡慕了。”

春荔不理解,“如今的二少爷有什么可羡慕的?不就是多了几个男的喜欢他么?有啥用呢?还不是照样被人家踹了。”几句话下来,解气极了。

谢君瑞听了,却是笑不出来,“你对表弟印象不好?”

春荔如实答道:“他有的时候特招人厌。”

“其实他本质不坏的,就是爱逗人爱较真儿罢了。”

“表少爷您是活菩萨啊,他那么对你,你还替他说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