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大口喘气再没力气斥责,若琳殷勤地上去帮她分担一半的书本,耳根终于清静的我跑到简洁的身边轻声抱怨。

我拂去陆尧的手,侧过脸去,淡淡地说:“陆尧,你这样对我会让我感到很困扰,所以以后别再这样了,也请你别拿我和成日只懂围着你转的幺蛾子们相提并论,我们,只要回到最初认识的状态就好,之前的一切就当没生过,行不行?”

“得了吧,你当我瞎了还是聋了,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根本就是你心病的源头,我劝你别在自个儿闷闷的闹情绪了,还是平心静气的跟他好好谈谈吧,这个,要还你自己去还。”

紧接着若琳也对着我抬高眉头仔细打量,跟打量一具出入文物似的,“安冉未老先衰?有吗?我怎么没现。”

刘成杰歪着脑袋困惑地看着我,他并没有深问,只是用拇指不停地揉搓着我的手背,这是他牵手时的习惯性动作。心尖开始隐隐作痛,我小心回握他的手,轻到不容易察觉的程度,想要这种感觉再留在心里久一点。一路上我和他什么都没再说,只是静静地走着,直到渗出的汗水分不清是出自谁的手,但能肯定的是,从手心里传来的热量是我们最后唯一能够牵系彼此的证明。我知道的,这个人,这段情,将会用尽我大半生的时间去遗忘。

我想起林舒方才跟我说过的话,又警惕性地看向画室窗口,只见韩伟斌抓着简洁的肩膀,言语间似乎更加激动了。吴旭然拳头攥紧,起身想要冲出去,硬是被林舒拦了下来。我和吴旭然一样,也有些看不过去了,趁林舒忙着降服吴旭然,间不容地起身冲了出去,谁知刚跑半道,就看到简洁愤怒地抬起手,紧接着清脆的巴掌声传入耳朵,我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楞在了原地。

我皱起眉反驳道:“胡说,我跟他性格不合,八字更是犯冲,关系怎么可能好。”

“睡得着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吴旭然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阿杰,你怎么过来了?”

陆尧冷眼在旁吐糟道:“明明距离这么近,随时都可以见到面,还非得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你就是安冉吧?之前陆尧带来过我酒吧的女生。”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信息。手机放回包包里,继续喝。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好再泼冷水。

我反射性地把头扭到他手指的相反的方向。没等我回答,他就已经背对着我重新摆好了姿势。我挪动僵硬的四肢,圈住他的脖子,攀附上他的后背。

我扬起头,不甘心地回敬那女人一眼,然后潇洒转身,挽上刘成杰的胳膊,径直走入学校。尽管已远离数米,我依然能够感觉到身后缠人紧逼的视线,有如芒刺在背的不舒服感。

台下寂静一片,冷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我在台下飞搜索到吴旭然的踪迹,向他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他笑着对我做了个ok的手势,简直不明所以。紧接着,台上想起悠悠的钢琴声,台下瞬间一片哗然。

为了展现我也有谦逊礼貌的一面,我压低声线,朝他弱弱地问了一句:“内啥,吴旭然不在吗?”

五分钟过去了,敲门声仍是没有要停歇的迹象,反而愈不可收拾,如果持续的时间再长一点,我估计门板君会承受不住折磨吐血倒地。我庆幸这里不是乡下的瓦房,否则一定会被无情震塌。我就在想,如果流氓都能把这股讨债的积极性放在自我深省自我调教上的话,世界该多么美好。

我已经无法冷静的去思考这样奇异的组合是如何凑到一块去的了,我的精神整个集中在右脑自动放送的高帧数画面中,想象着他说爱我时和强调不愿离开我时的表情,情绪整个不受控制地抓着自己的头。

陆尧面露难色,缄默不语。事到如今,在吐出的苦水都快要被蒸干的情况下,再计较都吐了些什么也于事无补了。“不管我说了什么,你必须全部给我忘记,当然,我相信以冷酷自居的你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就是了。”

吴旭然闻言走了过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酒杯:“二冉,你不知道你酒量不好酒品也差啊,还是别喝了的好。”

“咱们宿舍‘严禁妒暴贪,弘扬天纯烂’的舍训难道你们都忘了吗?瞧瞧你俩那小肚鸡肠的模样儿,咱们应该做的是一名爱恨情仇皆可抛的新生代女性,而不是半夜还在数秒针眼巴巴盼老公回来的深闺怨妇。”

“我的确对不起安冉,这点我不想狡辩,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知道我没有可能跟你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了,像我这样的人也根本给不了你什么。”

若琳抬起头,视线正好对上盘腿坐在书桌前狠狠盯着电脑屏幕玩着杀人游戏的我,然后又将脑袋重新埋进枕头里,“舒,你怎么不说说安冉,明明正值花季的少女却像个乱战时期的杀人狂魔一样。”

简洁这一番话顿时让我轻松了不少,果然来找简洁是正确的。

若琳夸张地嘟起嘴:“就是因为不赖才难有我插足的机会啊,好男人都已经被霸占光了,现在的女生都跟小狗撒尿占地盘一样。”

“据说现在是由爷爷奶奶在抚养,咦,舒,你似乎对秦教授的事儿特别在意啊,难道,你是个大叔控?哈哈,我之前还怀疑你是不是喜欢女人来着,还好还好。”

林舒一脸嫌恶的表情说:“若琳,你节操掉了,是不是应该先捡起来?”

林舒憋住笑,忍不住吐槽说:“若琳,你这话,在一根筋的安冉耳里,别听成是雪上加霜就好。”

少年说完转身就要走,林舒却叫住了他,紧接着从包包里翻出一片止血贴,贴在少年血迹斑斑的嘴角。少年一脸错愕,很快意识到尴尬后,只露出浅浅的微笑说了声“谢谢”就匆忙离去了。

“得了吧,这么好的娃可不能让你给糟践了。”

“舒,要是此时能出现一个绝世大帅哥帮我们摆平行李那该多好。”

韩伟斌先站起,满脸不悦地对那位不之客说道:“林文宇,你怎么还有脸来。”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林文宇丝毫不为所动地笑了笑,礼貌地回应道:“不好意思,请问我们认识吗?”

陆尧站起身来对韩伟斌做了个消停的手势,然后与林文宇拍了一下手,问道:“虽然很想跟你说声好久不见,但见面的契机似乎不太对。”

林文宇处变不惊地将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今天是简洁的生日,家母有事不能来,特地拖我前来问候,而且我也有话想要对简洁说,简洁,方便单独跟你聊聊么?”

“替我谢过阿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现在不太方便,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简洁的语气很平淡,视线停留在桌子上,看都不看林文宇。

林文宇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绷着脸走到简洁身边,低头在她耳边不知说着什么。简洁听后,优美地莞尔一笑,眼神却透着冰凉,“和好?那你的现任女友怎么办?”

林文宇低着头,有些不情愿地说:“我们会分手。”

这时,韩伟斌突然激动了起来,“林文宇,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绝对饶不了你。”

王博急忙按住情绪不稳的韩伟斌。若琳在一旁喝着酒,一言不。我想在她的心里,一定比我更想要急切地否定掉韩伟斌口中誓死护住的那个“她”吧。

“我如果答应你,你母亲一定会很高兴吧?”

吴旭然闻言,也按耐不住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拍着桌子,咬牙切齿地说:“不可以,简洁,你别糊涂了,他不值得你这么对他。”

简洁吃惊地看着吴旭然,两人四目相对,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过了好半晌,简洁温柔地对吴旭然微笑,那笑容就像是刚拨开云雾见晴天般的明朗。

“林文宇,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这其实是你妈妈的意思对不对?你以前是因为你妈妈眼中不可错失的利益关系你才肯答应跟我在一起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会装作毫不在意,我甚至天真的以为只要我有耐心就一定能让你喜欢上我。事实上,我做到了,直到那件事的生。在你刻意疏远我的那段日子里,我就已经想通了。林文宇,我现在原谅你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也请你好好珍惜你此刻得来不易的幸福,那毕竟是用我和韩伟斌的伤痛换来的。”

听完简洁意味深长的一席话,林文宇不再说什么。他放下手中的礼物,窘迫地躲避周围所有不友善的目光,道了句“生日快乐”便转身匆匆离开。

事情平息下来后,神智逐渐清晰的吴旭然重新回归到老好人模式,耷拉着脑袋对简洁说了句“对不起”,简洁也平心静气地回了句“没关系”。两人像孩子般的对话惹得我们所有人一阵狂笑,惹得两个当事人双耳通红。这时,简洁的母亲走了过来,带着简洁到场地的中央去。于是被吴旭然紧紧攥在手心里的生日礼物还是没能送出去。

场上的灯光骤然变暗,一名男子一边推出巨大的四层蛋糕,一边带头唱起生日歌,所有的宾客包括我们也跟随齐唱。被宾客簇拥着,被灯光注视着,被歌声祝福着,此刻的简洁无疑应是场上最幸福最快乐的,可是为什么,我在她的脸上只看到了漠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似乎不止我一个,我,陆尧,林舒,若琳四人围成圈,商量着如何才能让寿星在应该绽放的这一天真正地绽放出光彩。陆尧提议到他家里去重新举办一次真正属于简洁、属于我们的派对。全员一致赞成,于是开始了分工合作。

陆尧先回家里布置,吴旭然摆脱掉赵媛和王博开着陆尧家的奥迪车到市内买蛋糕,若琳和韩伟斌就近在别墅区里的市买零食饮料,而我和林舒的任务则是原地待命,直到他们一切准备妥当,我们才想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今晚的主角简洁带走。

折腾了一个小时后,我让简洁故意假装肚子痛要回房里休息,这招虽老套,但却屡试不爽。成功开溜后,我偷偷用手机给陆尧送暗号,然后在简洁的带领下,我们来到陆尧家门外。简洁按下门铃,却迟迟没人来开门,简洁手一推,现门没关,便礼貌性地道了句“打扰了”,然后打开门,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里突然出现了烛光,若琳一边哼着生日歌,一边手拿蛋糕从门后面走了出来,众人齐唱。灯光突然全亮,只见吴旭然红着耳根,捧着大束百合腼腆地站在简洁面前,一时间啪啪声不断,彩条飞舞,欢声笑语。简洁泛着泪光的笑,美得倾倒众生。

解开领结,脱掉高跟鞋,放下高傲,丢掉矜持。放大音响,跟随青春的旋律,忘我舞着,唱着,拥抱着。直到的钟声响起,我们开始追逐,疯闹,每一个人的脸上,头上都毫无例外的沾上奶油。直到累了,跑不动了,才开始三三两两地瘫倒在沙上、地毯上。欢笑声仍然没有停止。这或许就是我们带给简洁二十岁生日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