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没事吗?”莫非走到他身前,沉沉发问。

莫彦的双眼落在她面上许久不动,那目光里有愤恨、有犹豫、有惋惜,实在复杂得很。身上还泛出一股极冷极强的气息来,迫得兰清漓全身发寒。

兰清漓呆呆望着他思量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对于莫非的气息、对于莫非的温度,她实在有挥之不去的惧怕。

看到兰清漓进来,右侧穿茜红衣袍的年轻男子立刻盯向她,目不转睛。左侧那三十多岁的白衣文士抚着一把折扇,却连头也未抬,一径在沉思着什么。

他酒后乱性,而她妾身未明,这算什么呢?

兰清漓低头望一望身上简素衣袍,默不作声。

原本舒彦的笑容,傲气之中总还带出三分客气,并不怎样迫人。但此时他眉梢眼角却流露出一股霸道意味,竟再也不是那斯文贵公子的模样。

为什么,触到他的唇与气息,她居然还有一点点的心动?

无可奈何,兰清漓只得随意顺着一条碎石小径走了下去。还好明夜王府内景致甚佳,小径两旁种满了扶疏花木,随意一瞥也觉秀雅宜人。

抱着兰清漓落在一所清雅的园子里,莫非将她轻轻放到室内的座椅上,才伸指解开了她身上穴道。

窗外月色忽浓忽淡,似有浮云缓缓流过,令得卧室内明暗不定。兰清漓的双眼睁得更大,神志也更加清晰。这一瞬间,她的全身忽然开始发冷,并且有种冰冷到僵硬的感觉。

兰清漓眼底眸光一黯,无奈道:“王爷,清漓生来卑微,实不配享用那荣华富贵。还请王爷开恩,将水墨阁还予清漓。”

兰清漓抬起头,恭敬道:“小生断非此意,只是…只是不大习惯而已。”他知道莫非性情,若一个回答不好,恐怕不是自己送命,便是那些无辜侍女送命。

日光洒下,透出一股浓浓暖意,几个腰佩长剑的侍卫快步穿过小巷,走入水墨阁。

据说水墨阁中出售的赝品几可乱真,若非高手断然分辨不出,在上京的文人雅士间颇有流传。只是想不到,水墨阁竟是坐落于这么一条不起眼的小巷中,连门面也是如此狭小。

想起昨晚莫非伸指在自己颈间轻触的那一刻,兰清漓不由心底微动。这样精巧物事,也不知他是怎样差人连夜寻了来?

抬起头,兰清漓对着李寒一笑,道:“清漓谢过王爷费心,也谢过李大人清晨前来。”

“兰姑娘不必客气,王爷还命李寒传话,说让姑娘放心,以后在这明夜王府中,再不会有人敢冒犯姑娘。”李寒望着她唇畔浅笑,脸上刚毅之色更重。

“是吗?”兰清漓一听,却立刻把那丝笑意敛了去。

她一介平民,那些高官皇亲想要“冒犯”于她,简直比踩死只蚂蚁更轻易吧!

李寒见她满脸不以为然,便继续道:“兰姑娘,从此刻起,李寒会随侍在姑娘左右,绝不离开。”

“什么?”兰清漓听到这里,才微微吃了一惊。

从她认识莫非起,便见李寒一直跟在他身后,绝不稍离。那便说明李寒应是莫非最为信任的侍从,一力负责莫非安危,可是现在,莫非却要把李寒放在她身边?

惊讶过后,兰清漓向李寒微笑点头“既是这样,那便麻烦李大人了。”

心底悠悠寻思,最有可能冒犯她的恐怕并不是别人,而是莫非自己吧?那么放个李寒在她身旁,又有何用?!

回房抹上了那清香药膏,再将淡青丝帛围起,兰清漓总算不必闷在房中,依旧到那湖边僻静处读了一日闲书。

李寒向来沉默少言,待在她身后总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倒也不觉妨碍,只如多了条影子般。

待到夕阳将落,兰清漓回到小院,却见莫非遣来了侍女传她去前院一同用餐。兰清漓心底虽然有些不愿,但也无法,只得随侍女前去。

估计她若不肯去的话,莫非也会过来拖着她去。

用餐的地方摆在莫非园中,就在那一架紫藤之下。兰清漓看到根根紫藤已长到枝繁叶茂,不由恍了恍神。

莫非见她心神不定地走近,不由笑了笑,道:“怎么,与本王一同用餐这般不愿吗?”

兰清漓忙收敛神思,立在石桌前低声道:“清漓不敢。”

“不敢?”莫非低笑“你口中虽说不敢,心底敢的可不少。”

兰清漓眉尖微微一拧,抬头道:“王爷…”

“算了,先过来坐下吧。”莫非摇摇头,打断她言语,伸手往旁侧石椅一指。

兰清漓只得闭嘴,静静走过去坐下。

四五个侍女开始穿梭上菜,莫非只拿一双狭长眼眸盯着她,看了半晌,忽地探手往她颈中抓去,口中问道:“那淤伤可曾好些了吗?”

莫非出手极快,兰清漓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及避让,那方淡青丝帛已被他两指拈去。

颈中一凉,再迎着莫非专注视线,兰清漓忍不住脸上羞红,低声道:“多谢王爷关心,清漓已经没事了。”

那药膏是莫非从宫里取来的化淤圣药,涂在兰清漓颈间只一日便化去不少青紫,剩下些淡淡痕迹。

莫非看了两眼,点头笑道:“嗯,果然不错。”

随手便把那丝绢为她重新围了上去,凉凉指尖不经意划过她肌肤,兰清漓顿时一缩。

莫非盯她一眼,挑眉道:“怎么,弄疼你了?”

“没有。”待莫非手掌收回,兰清漓才略略放松腰肢,吐了口气。

这个男人…冷情时骇人,便是温柔时候,也同样骇人!那指尖触到她时,仿佛要令她喘不得气。

莫非欣赏她面上绯红,低低一笑,道:“做什么这样紧张呢?如今本王吃的是桌上佳肴,又不是你。”说着,便探手夹起一筷春笋鸡丝往她碗里放去,笑道“吃吧,你身子过于清瘦,多吃点无妨。”

兰清漓抿了抿唇,低下头去并不言语。

莫非语中调笑,她怎会听不出来?只是她如今便像那桌上佳肴,并无多少反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