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笑,和他往常笑意截然不同。

“唔…”兰清漓唇上吃痛,眼角一滴泪水轻轻滚落。

兰清漓很想走回客园老老实实待着,可惜天色尚早,园中竟连一个问路的侍女也见不到。

那个他,当然是已经僵立良久的黑衣杀手了。

到底,她忘记了什么呢?

莫非淡淡一笑,挑眉道:“清漓呵,难道李寒并未将那纸公文予你看吗?我记得公文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水墨阁并不是因我而查封,而是因经营赝品被封吧!”

莫非手中握着个青玉酒杯,看一阵歌舞,缓缓啜饮一口。最后将目光转到兰清漓脸上,微微一笑,道:“怎么,清漓是嫌本王府中歌舞拙劣吗?”

七日之后、当堂鉴证…

阁内以经营字画为主,卖一些前人真迹,也顺道出售一些赝品,供附庸风雅的人玩赏。

兰清漓低头望一望身上简素衣袍,默不作声。

只听莫非微笑着徐徐道:“方才本王有要事,不得已才将月纱抛下,确是本王不对,定当补过。”

“王爷知道就好啦!”红衣女子绣满繁花的裙摆稍稍一漾,跺了跺脚,那模样极是娇媚可人,把面上傲气散去不少。

莫非边笑边回转身,对着李寒瞧了一眼,道:“你先送她下去休息吧。”说完也不看兰清漓,径自与那红衣女子一边笑语一边往前厅走去。

李寒应命,便带着兰清漓转开。

兰清漓低头走了半晌,忽觉李寒停了下来。抬头望去,正见李寒转过身来,双目望着自己。那眼中光芒闪动,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兰清漓索性开口问道:“李大人,可有什么话对清漓说吗?”

李寒这才开口,道:“兰姑娘,方才那文小姐…是当朝文相国之女,文月纱。”

兰清漓面色平静无波,道:“是吗?”怪不得那样尊贵娇丽,原来是相国之女呵!她这等布衣小民,自然入不了千金小姐眼内。

李寒见她神色安然,倒是微微一怔。略略迟疑了半晌,才又低声道:“文相国与王爷因朝中事务素有往来,是以文小姐与王爷才甚为熟悉。”

皇亲高官,往来甚密…原来,李寒再三犹豫,想告诉她的便是这句话?

兰清漓伸手轻抚身侧一朵芍药花,淡淡笑道:“李大人,这些事与清漓无关,大人不必特意相告。”说完,不再看李寒,只把目光往旁侧夜色中投去。

那夜色极深、极浓,直如掩埋了一切,寻不到半点光亮。

李寒看着她面上淡漠,轻轻一叹,便又领着她往前走去。

走了半晌,到得一所院落前,李寒才停住脚步,对兰清漓道:“兰姑娘,夜色已深,便请姑娘入内好好歇息吧。”

兰清漓稍稍一看,见这庭院似乎甚大,就算在夜色里也能瞧出布景雅致不凡,便点点头,道:“多谢李大人带领。”

瞧着李寒转身走开,兰清漓在庭院前端立良久,却并未入内。只是把衣袖中握紧的双手,一点一点放松了开来。

散散碎碎一阵,却是那朵先前摘在手心的芍药掉了下来。黑暗里看不出花色,只觉花瓣已被她揉得粉碎,留下些微沁凉花汁在手心。

张大眼,兰清漓无意识地把手掌心抬到鼻端,嗅着那青涩花汁,低低道:“兰清漓,你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难道还想如那尊贵娇丽的文小姐一般…

郁郁站了一刻,兰清漓终于转身往庭院里走去。

随着她脚步踏入,早有两名年少侍女迎了上来,齐齐领着她往卧室而去。

这是兰清漓第二度住宿在明夜王府,也算熟悉了一些。

站在华丽又不失文雅的卧房里,兰清漓静静瞧着侍女取来热水及换洗衣装,忽地皱了皱眉。

“等一下。”兰清漓唤住其中一名侍女,指着旁边案几上的衣物,道“你把这些衣物拿下去!”

案上是一套浅紫色的女子衣衫,轻软的丝质衣料上层层叠叠绣了无数落樱,美丽精致到极点,也…熟悉到极点。

紫色,好像是明夜王莫非最常穿用的颜色。

可是兰清漓却有些排斥,只想把那抹颜色从眼底消去。

侍女微微一怔,道:“兰姑娘,这些衣物是王爷特意命奴婢等准备的,姑娘…”

“我不管是谁吩咐,总之我绝不会穿!”兰清漓有些烦躁,出言打断侍女的话语。

她虽然身不由己,却也不用再烙上明夜王府的印记吧?!这只会让她感觉…似乎成了明夜王府的一样物品、一只宠物!

侍女脸上微现惧色,低下头道:“兰姑娘,请不要为难奴婢,若王爷怪罪下来,奴婢恐怕责罚难免。”

兰清漓平了平气息,点头道:“好吧,那你们先出去。”

几个侍女都松了口气,静静自房中退下。

沐浴过后,兰清漓却仍穿着那袭淡青男装,案上紫衣连动都未动过。

信步走入庭院中,兰清漓扬首望着天上明月,静静而立。

良久后,只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兰清漓也不回头,只道:“天色尚早,我过会儿自会歇息,你们先退去吧。”

那脚步声却并不停顿,一径走到她身侧才止住。

兰清漓微微皱眉,转眼看去,心底却是一惊。

站在她身侧的竟不是府中侍女,而是明夜王莫非!

莫非似乎饮了些酒,呼吸随着晚风拂来,夹杂轻微酒气,甚是熏人。

兰清漓忍不住微微退后一步,离得他远些。

心底暗暗寻思,那样重的酒气,看来方才是在与那文小姐一同饮宴了?想必…定是相谈甚欢。

莫非背着明月而立,面容隐在一团昏暗里看不真切,只有两点湛亮目光微微闪动。过了一会儿开口道:“那衣衫,你为何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