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蒙溪长长地喘口气,这才转身,一路上战战兢兢地回到家。她回到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都被掴肿了、一身落魄人不人鬼不鬼的,心里一委屈,掉下泪来。

里屋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跑出来,问:“师傅,啷个了,咋个屋头的铃全响了?”

“你莫吓我。”吴莉又敲过来一排字。

结果那瞎眼的算命先生早在几年前就过世了,周蒙溪在镇上转了圈,又遇到一个算命的。她坐过去说要算命,算命的问她是算姻缘、学业?她说她没读书了,不算姻缘不算学业,就算这一生的命,问有几劫几坎、命中有没有残疾、什么时候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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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那时候的她根本就没有觉得奇怪的意识,因为年幼,对这个世界的很多认知都是空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那就是什么,没有为什么可以想,有好奇,但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猫跟老鼠一样大,老鼠长到那么大,肯定活得比那猫久,活得久的就更厉害,所以打得过猫是理所当然。镇上这么多老鼠,晚上就跟老鼠娶亲嫁女似的成群结队地跑出来,有几只活很久的老鼠很正常,就像一大堆人里面有几个活到九十上百岁的人一样正常。

她几个月大的时候,她母亲和外婆曾抱着她去算命,那算命的说她生儿身男儿命,生在寅虎年辰时,还是生在正月里最冷的时候,寒龙一条,年关刚过、青黄不接,天寒地冻没吃没穿;八字先生问过她家人的八字后,又说她八字过重,家人的八字都轻,全是鸡狗蛇,没一个镇得住她,说她养不过八岁,即使过了八岁,十二岁前也非死即残。

周蒙溪:忘却了前世种种,失去主魂的她过得浑浑噩噩,生生世世都在世间飘泊寻找自己那遗失的主魂,但因为失去记忆,她终生寻觅飘泊却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这一世的她遇到了月朔,又自作小聪明地拜了月朔为师——

周蒙溪吃饱后把筷子一扔,坐在小凳子上看着那女人,说:“来嘛,给个痛快。”把流出来的鼻涕往里用力吸回去,再一想这样不雅,又起身去把仅剩的一点纸巾拿来擦了鼻涕。

那女人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玉递过去,说:“你把这个戴上。”

周蒙溪惊讶地看着那女人,不杀她?还送她东西?

“戴上它你就不会再畏惧我身上的寒气。”

周蒙溪看过那么多的书也知道这类不属于人类的啥啥给人东西是要人用东西交换的,她不敢要。

“拿着。”

“你有什么交换条件?”周蒙溪冷得抖,鼻子止都止不住。

“你不能告诉别人关于我的存在。”

周蒙溪一听,立即瞪圆眼站起来,问:“你不杀我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不过如果你告诉别人我的存在,我会在你说出来之前杀了你。”那女人的手轻轻一扬,玉飘过去套在了周蒙溪的脖子上。

那玉贴在周蒙溪的胸前,一团暖气从玉上渗入周蒙溪的胸腔再漫至全身,周蒙溪身上的寒气顿消。她的眼睛一亮,心说:“这难道就是小说里写的奇遇?”周蒙溪心念一动,膝盖一弯,摆开双臂一头嗑在地上,大喊:“师傅。”

那女人“噌”地一下子从床上起身,飘到屋角站得远远的,说:“我不是你师傅。”觉得有些失态,她低头掸掸自己的裙子以作掩饰。

“你收了我嘛!”周蒙溪抬起头望着她,说:“算命的说我多适合学道的。”想起这女的一起说普通话,又改成普通话说:“你就收了我嘛,算命的说我挺适合学道,我想我应该很有天份。”

那女人默默地看着她不作声。

周蒙溪见她又是一副幽冷盯着人的模样,顿觉背脊生寒,低下头去,不敢再吱声。

那女人说:“你之前倒霉是因为百鬼缠身,如今有我在,它们不敢靠近你,你可以出去找工作混饭吃了。但是记住你脖子上的玉不能随意示人更不能卖掉。我再说一遍,如果你敢告诉别人我的存在,我立即要你的命。”周蒙溪穷成这样,已经在便卖屋里仅有的这点东西。那玉值钱,难保周蒙溪在没饭吃的情况下打那玉的主意。

周蒙溪赶紧点头说:“知道知道,我还是多爱惜自己的命。”

那女人勾勾嘴角,说:“不见得。”

周蒙溪说:“你没觉我挺怕死的吗?”

那女人上下打量周蒙溪两眼,微微扬了下嘴角,说:“没现。”

周蒙溪一点一点地往门口挪,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走了吗?”

那女人点点头。

周蒙溪如逢大赦,跑到门口,用力扭门锁——开了!她拉开门以生平最快的度往外面冲去。

她一口气冲下楼,跑出去老远,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跑不动时才停下来,撑着膝盖直喘气。她让那女人缠着那么久,现在跑出来还真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很快,她悲剧地现自己虽然跑出来,但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就算是去找工作,自己不仅身无分文、证件没带,一身衣服全是汗嗖味,落魄得比乞丐还不如。她这样去找工作,非得让人打出来不可。

她就算要跑,没钱、没证、没行李的她怎么跑?跑了也会因为找不到工作饿死。她回去拿行李肯定是不行的,那女的绝对不会放她走。周蒙溪犹豫再三,又回到她的小窝。她走到家门口才现自己没带钥匙,迟疑两秒,抬手敲门。

“咔”的一声响,门开了,周蒙溪推门进去后门又立即自动关上。她现原本乱得像狗窝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瞬间想到了田螺姑娘,心里一喜,赶紧往灶台看去,心说:“有饭吃。”

灶台上冷锅冷灶,什么也没有。

周蒙溪略有些失望地朝睡在床上躺得笔直的那位望去,在心里嚎一句:“没有饭吃啊?”这话也只敢在心里嚎一下,她不敢招惹她,轻手轻脚地去取下自己晾晒的衣服,抱着衣服去洗了个澡,再悄悄地拿了证件,将几件换洗衣服塞进背包,准备抛下这些不值钱但却让她有点小心疼的家什闪人。

那女人仍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低缓的声音却是从她所在的方向飘来,说:“你没必要走,如果我不想我留在这里直说就好。但如果我走了,没有我的护佑,周围的鬼怪都会来找你,你活不过今晚。”

周蒙溪闻言打个冷战,问:“我到底啷个——”话音一转,改成普通话,问:“我到底怎么了嘛?”

“还记得你家乡的那座八角戏台吗?十二年前,你爬上那戏台捅破藏在戏台里的八臂神像中了诅咒。”

周蒙溪惊诧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捅破了神像?难道你是神?”

那女人说:“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周蒙溪追问。

那女人说:“我被压在八角楼下,那神像镇了我四百多年,直到你打神像捅破打破禁止,我才得以脱身。”

周蒙溪闻言抬起自己的左手就连打几下左手,在心里骂自己:“叫你手爪爪痒,叫你乱剁祸事。”她又问:“那你……为什么会被镇在戏楼下?”

那女人扭头扫她一眼。

周蒙溪吓得又退两步,背靠在门上。那女人扭头就像是摊那的尸体突然拧过头来看人,再加上那双眼睛太诡异,她实在渗得慌。

她又扭回头去,望着天花板说:“因为我不是人。”

周蒙溪心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人?”她想起小时候看的《新白娘子传奇》,说:“难道你和白娘子一样?”

“我不是妖——”她的话突然顿住,幽然一声叹息,说:“或许是妖吧。”觉得周蒙溪问太多,自己说太多,坐起身,说:“你可以叫我月朔,月亮的月,朔气的朔,意为‘寒月’。”

周蒙溪心说:“那干嘛不直接叫‘寒月’啊,她再一想,‘寒月’这名字太通俗,小言情都快用烂了,还是月朔好听,古雅点。”人家都自报姓名了,她也报上自己的姓名自我介绍:“我叫周蒙溪,西周的周,蒙溪河的蒙溪。”她看着那女人,心道:“人如其名,这个名字挺配你,你还全身都冒寒气,还会光。可惜是冷光,照亮的范围也只有她自己,要不然晚上用她来照明,还可以节约电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