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快走!时间不多了!”

营帐里面灯火通明,正中的榻椅里坐着披头散发的乌鸦嘴,身前一张琴,桌上一缸酒,看到我了,却不说话,就这么看了一会儿,似乎才意识到是我,咧开了嘴,“是小叶子来啦!来的正好,爷这厢正寂寞呢!”

他鄙视我:“有鬼了就有鬼了,反正不告诉你!”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和他之间是不是隔着天涯海角,因为他朝着我急走了两步,便仿佛再无法靠近了,就那么停下了。我看不出他有多少的表情,只是那么站着,可他真的还是我的萧淳风呀,瘦瘦的脸,宽宽的额,几乎没有一丝的改变。

手指触之处,不再是石壁了,软软的热热的,我想了想,就喊了出来:“啊——”

没想到他的眸子一转,偏过脑袋来,竟问:“你喜欢?”

我想了想,说:“将军,你把衣服脱了吧!”

在林子里又走了一刻钟的样子,就看到了,那个山洞。雨越下越大,我开始急跑。等我进了山洞,还好天气不算冷,就把已经湿了的兵服给脱了,里面的衣服看起来还行,一抬头,一边的石壁上竟还有那刻得歪歪斜斜的七个字:萧淳风和叶金宝!

我一时居然没听明白:“你到底有几个屁股啊?”

我把目光放出去,此刻夕阳中那面不停摇摆的旗帜下多了一人,银盔银甲,座下一匹白马。我看不清他是谁,晚霞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身影越映越远,越映越模糊!一时,我竟什么也不能想了,什么也不能做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声地鼓响。是他么,真的是他么,真的是我爱了三年的人么?难道是我夜夜做梦梦见他把我自己给梦糊涂了?不,我不能站在这里,不能就这么看着他远去,不管他是不是,我都要去认一认!

“当然不是啦!这是往西的路!”我哆哆嗦嗦朝着右边指,哎哟,这都已经晚了,到了现在匈奴肯定一拥而上占了田鲁了,现在再回头,哪儿还有退路啊!“伍老头啊,你害死我了,凉城该往那边啦!”

他失笑:“你吃都吃了还说不敢?”

“啥?”我想我真的是吓糊涂了,一时想,我跑了这一路了,这王乌已经在营帐了?难道他有分身法?抱住了脑袋就哆嗦起来,“将军,哪儿呢,将军在哪儿呢?”

被我狠狠地甩开,懒得理他,“不去!”

“未曾。”

身后,小馒头啪给了我一下,“快点,去放洗澡水,大将军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接我们呀?”

一瞬间就冲上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架住了我。我这个急的呀,青筋都吊起来了。“慢,打住,打住!”

“怎么了,猪?怎么不走了?”

“走?”猪头看我,“往哪儿走?”

“让你倒茶既是口渴之故!”这厮还真把我当白痴了。

“你是新来的!这是规矩!”我到了现在才发现,那只该死的小馒头自从见到我以来,就从来没给我看过一次他整个的眼黑部分。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小馒头慌忙行礼,“军师大人!”

可惜啊,我生平头一次这么淑女,居然被老妈直接给忽视了。她的手上了下巴,提前进入了下一轮的思考:“哎呀,就是不晓得这个私塾要多少银子!”

注意到四下里早已经鸦雀无声了,我的眼皮一阵地猛跳,“军师大人!”

“你不是家有良田千顷嘛!”他慢条斯理的,不慌不忙,“本将军近日来军饷短缺,既然你家如此富足,不如借本将三万石,不出三个月,本将连本带利全部还上。”说完了,也不看我了,甩腿就上了马,扔下身后的我跟上不是不跟也不成,哭是不能不哭更不行。我的妈呀,现在我也甭挣扎了,直接淹死算了,这厮真的是上天派来逼死我的。

“我嘛,呃,我们嘛!”我的眼睛在那四个脑袋上来回的走,惨那,惨不忍睹,看不下去了,回头看王乌,唉,活的果然比死的要好看许多啊,“大将军啊!我们和他们是一起当兵的,呃,是兄弟!”

我笑,试着用最淑女的声音告诉他,“我想解手!”

“这个嘛——”

我听啊听啊,大贤王的嗓子是大的,但萧淳风的也不小,到后来,萧淳风叽里呱啦地说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可惜呀,我是一句也听不懂,渐渐地就觉得闷得慌,正在想,是不是趁这段无聊的时间打个瞌睡,就听大贤王一声吼,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你,你给我退下!”

“大哥!”萧淳风喊。

“给我退下!”又拍桌子了!这厮,干嘛动不动就非得弄出那么大的声响!

只是,几声脚步是越走那个叫越远,我的妈呀,不会是萧淳风就这么走了吧!萧淳风啊,你不是把我给忘记了吧!我可还在这柜子里呢!

正在考虑是不是应该一推门追出去,就听有人在边上低低地说胡语,被大贤王一喝:“说汉话,小心隔墙有耳!”真好,这大贤王对我的胃口,早该说汉话了,再不说汉话,我就睡着了!

“大贤王啊,我看你不如依了三皇子,撤兵吧!”呀,那人,是个好人那!

咣当,刀肯定是出鞘了:“再敢提撤兵两字,我砍了你!”

“嘿嘿嘿嘿!”那人还乐了!哎哟,没见过这么贱的,听说要杀头,还笑得舒畅,“大贤王不是要打个胜仗给那其他六个部落看看嘛,你觉得活捉王子楚,算不算是胜仗呢?”

我一听到王子楚三个字,耳朵就竖起来了,哎哟,哎哟,我错了,那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那。

“哦?”轮到人家大贤王还不好意思了,“也不必活捉他了——宰了他就行!”

“大贤王,您看这王子楚定是用计放了三皇子,此刻正等在二十里外收四平关呢!三皇子撤兵,他定不会生疑!咱不如就给他一个空城!”

“此话怎讲?”

那人又笑了,嘿嘿嘿嘿,我却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咱们就给他来个将计就计,让他有命进得四平关,没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