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派出去的两个车夫尚未回来,不过,讨论的当下,却见屋外一个妩媚的女子正扭着纤细的腰肢急急小跑进来,一张粉面含春的脸却是绷得贴紧,似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徐寡妇家门口的那条不平小路,因为前两天下过了一场冻雨,原本凝着一层碎碎冰屑的小路,恰逢今日初见暖阳,便开始解冻,人走在上面稍不留神便会摔一个大跤。

那卫老伯收了云萱的银子和礼品,这会正捏住卫铁柱骂个不依不饶。卫铁柱终于忍受不住了,打断了他爹的骂话,皱着眉盯着不远处双臂抱肩的云萱,跺了跺脚,粗声粗气道:“爹,是你糊涂了,你想要什么跟儿说,儿就是去抢去偷也要给你整来。这个人的东西你怎么能收?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云萱藏在袖底的指甲深深的陷进手心,她认识的楚观云,是滴酒不沾的。他为什么要买醉?又是醉给谁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她的名字刻在那么一块烂木头上?

小四接着抱怨,“我们也是这样说的呀,可人家张公子不信,想尽了各种法子来铺子里捣乱,软的硬的,威逼利诱都使了,我们都是不从的,都要等到掌柜的你回来”

没了自己,楚观云的那条货源也嘎然而断了,楚观云啊楚观云,原本还存着最后一丝希翼,以为你会因为愧疚,而扶持医云堂一把,没料,你还真是雷厉风行的决绝啊云萱握紧了拳头,心中对楚观云的恨意不由得更深了几分。

就在那些可疑的病患家属蜂拥着要上来揪送云萱去官府的当下,不远处的人群外,一声响亮清脆的锣音‘梆’一声乍响

旺儿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朝那门缝处看了去,激动不已,“谢天谢地,老天爷开眼,我们掌柜的总算是回来了,落梅,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忙将这些大家具挪开”

当马车终于缓缓驶进了西街,打从那街道旁的药善堂前经过,云萱不免多看了一眼那杨大夫坐镇的药善堂。

司空飒头也没回,只嗯了一声。

这就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人?云萱冷笑着摇了摇头,背过身去,实在不想跟他纠缠这个无聊的话题

下一秒,她是绿着一张脸从司空飒的怀中挣脱,也顾不得身下的山路铺就着何等不平的石子,就那么从高高的马背上滑了下去,捂唇便是好一番干呕

锦绣手中活计略停,歪着脑袋看着云萱,似在琢磨她话中之意,“说来惭愧,亏我还自诩暗器不错,没想到,遭人偷袭竟全然不知。对姑娘又保护不力,真是……”

四目相对的瞬间,有如平地一声雷,司空飒瞧见的是云萱眼中那灌满的羞愤,似要将他生吞活剥。而云萱,却清晰的看见司空飒平素那冷冽的黑眸中,滚动着可疑的情愫。

“你要走便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那个挨打的药童又跳前几步,一脸的涨红。

原以为跟这个司空飒可以简单一些只是生意上的交往,却料想不到半路杀出一个乱牵红线的姑母,云萱心内一片空落落,望着脚下那些在山涧梯田边惬意耕种的村民,一种从灵魂深处涌生出来的孤独狠狠侵蚀着她的心灵。

“你敢咒骂我师父?我师父自己是神医,身体好恙岂有你说三道四之理?”药童跳出来指着云萱破口骂道。

一连三日,云萱终于在山中选好了几大块药地,打算先拿那几块地做番实验,如若效果不错,则继续在定风村内推广。云萱依着那地势的走向和周遭采光取水的情势,一一安排好了栽种的药草。

“行,那就这样,如若我输了,任凭前辈落便是”云萱朗声应下,这却让正气愤攻心的鬼医略有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止不住的懊悔,尤其是看着云萱唇边那自信满怀的窃笑,鬼医眼中闪过一丝矛盾,眼看着就要开口反悔。

云萱淡然一笑,只道:“这个你莫要担心,待会便知了。”又吩咐那几个好奇朝着这边张望的丫鬟道:“你们几个也别闲着,去端些清水来我要净手。”

说到司空姑母当下的灼烧之痛,鬼医的脸上闪现深深疑惑,“说来真是蹊跷难寻,前几日老医问脉,令姑母确实是阴火烧身,是以才吩咐药童煎了几副祛热消火的良药。今番问脉察觉,令姑母阴火之症已然痊消,老医疑惑下,便用那红线问脉**请了一番平安脉,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一一细细诊查,皆未现丝毫端倪而另姑母却仍旧腮痛肿胀,老医实感困惑”

锦绣和良缘连连点头,锦绣道:“回姑娘的话,这沛竹附近一带的群山中唯有落日崖才有,那落日崖极是险峻,都说,即便是日头掉进了那山崖,也爬不起来呢楼主特命我们不准将此事告之姑娘。”

“大侠,你的救命之恩,我会记住的。不过,也请你不要再提及那件事……”云萱恳求道。

楚观云则是眉眼一紧,拂袖而起,后脚勾住那松树不放,长臂却已拽过假妃双臂,势如闪电。随着最后一丝鸣音,丝带彻底碎裂,朝着崖底缓缓飘去,而云萱和假妃,却已被楚观云凌空拎在了崖边,双脚踩在虚空。

山路崎岖,假妃一众走得很慢,约莫行至一半路程的时候,山路两侧的参天大树里突然冲出几个人影,皆是黑衣蒙面,手中拿着的武器极是普通,似乎大街上随便一个铁匠铺子都有出售。

云萱挨着楚观云的身侧而坐,视线早已将空闻大师禅房内的简单摆饰看了无数回,面前茶盏里的梅花茶,也续了好几回,楚观云却一直沉浸在跟空闻大师参禅论道中,没有离去的半点意思!

一脸歉笑的将手从他的大掌间抽出,只笑着转移话题道:“楚公子手有微凉,这暖炉你拿去用好了。”

“何时归来的?”她微笑着问道。

“那赵将军派的是何人前来传话?”云萱问道。

那豺哥舌头打着卷,说话都不利索,“说,我什么、都说!”

云萱正顾着继续审问那中年莽汉,全然忽略了身后暗影里,危险正在悄悄逼近。只见那中年莽汉一脸诡秘的盯着自己邪笑,云萱有种不好的感觉袭来,本能的回,暗影中潜藏的那个偷袭者已经跃到近前,手中的尖刀泛出冷冷的寒光。

赵烈痕若有所思微微点头,吩咐着方氏收好那瓶叶酸。

眼前这赵将军,应该便是坐镇京都的镇国大将军燕南秧旗下,京都侍卫统帅赵烈痕赵将军!

“云大夫,这会我们家夫人正在花厅跟客人叙话,老奴先引您去偏厅用茶。”

云萱笑笑打断了王婆的担忧,只道:“您老尽管放心,这药剂是我专为小儿调配的,里面特意添加了蔗糖,不仅能舒健脾胃,还能增进食欲,每日三餐之前取两勺用温开水服下,不出三日,柱儿便可彻底痊愈。”

老伯拿了药,起身离开了矮凳,小翠小步上前,坐在了云萱的对面,尚未开口,便笑吟吟放了个长形的礼盒在云萱的面前。

那男子收住了笑,有些诧异道:“……不是刚刚才换过的么?”

云萱仿若是提线木偶般从被那人挟持着从床上起身,缓缓朝着药台的方向移了去。帘外的桌上托盘中还残留着拇指长短的蜡烛,依旧在滋滋燃烧,烛火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