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盼只见到他一小边侧脸,然而就是这侧脸亦是秀气温柔的让人不觉想亲近。他原本苍白的脸庞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珍珠般的红润,淡然的星眸正专注地望着伙计手上的货物,有着越年龄的儒雅气质。

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不时还有嚣张的马车奔驰而过,看来这“飚车”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是一项很受欢迎的运动啊。左盼怕他们被撞,一手牵住一个,文施自是乖巧地粘在她身边,文武却自以为已经长大了,再被一异性牵着是很难为情的事,便挣开了左盼的手,一脸讪然。左盼笑了笑,仍是一把捞起他的手,紧紧拽住再也不放。

张宏本是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小环的一举一动,忽见她娇嗔一声,她通红泛泪光的双眼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脸色微微变了变。

文施文武呆愣住,似不明白似的看着这一突变。此时反应最快的倒是大狗,大狗怒吼一声,张嘴便咬住大汉的大腿!大汉吃痛松手,怒号着,一人一狗搏斗起来。

仍是上次那捏泥人的老人家,左盼恍惚才记起,似乎答应过要给童慧妤一个可以永久保存的泥人的,然而当时遇刺后便被驱逐出府,遂将此事给遗忘了。

“这是我姐姐,我们要和姐姐住一起的。以后我来看娘亲的时候会来看你们的。”文施依依不舍地对众小孩说。

“娘亲!你怎么又咳了!”文施急忙爬上床,跪坐在床上帮她抚着后背,乖巧得让人心疼。

“你一个人在外可怎么生活啊?你还没长大呢。”小环想得倒是实际点,“要不然你就去我家吧,我娘还在,总可以照顾到你一些。”

“没事的,你放心。”

是张宏来了!

“你们究竟是何人?”左盼立住,寒声问道。

“小姐,你见过皇上真容吗?”

正微笑望着乞儿吃包子的瑞公子闻声回头,见到童慧妤后仍温婉地笑着,作手一礼,“童小姐。”

她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哀伤与黯然,左盼明白,她怕是又想起伤心事了吧?左盼看了看捏泥人的老人家,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并且,左盼知道一般的食物中毒都不会立即毒,所以就想到或许是童兮单之前已经吃过什么下料的东西,挨到了书苑才作。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他偏偏喝了童慧妤的茶,于是,童慧妤便被拉下水。关于这个,还是从小环的话中想到了。

“此法……乃田舍浅近之法,鄙陋也,不合公子高贵之躯……”

老医官一边把着脉一边低低地说着话,因隔得有些远,左盼没听清楚医官说什么,只隐隐约约听到“公子四肢冰冷……食毒症……”

过后,她却并不哭闹,只是要左盼将大狗带去她的房间。左盼与大狗“沟通”了许久,才牵着不情不愿的大狗步入芳香扑鼻的闺房。

左盼走上去,踩在松软的枯草上,枯草不时出“沙哧”“咯嘣”的声音,让她想起幼儿园同小朋友在草坪上做游戏的情景,一时玩心四起,竟自己跟自己玩起跳远比赛。

童慧妤脸色一变,募地站起来向着慌乱之处奔跑而去,嘴里还不住地喃喃道:“小墨!又是小墨!又是小墨!坏了坏了!这下坏了!”

童慧妤却急了,直威胁她说:“小白再不理我,就打断你的腿!”

童大人见此,不悦地低低说了一声:“慧妤,你见过珍姨娘和江姨娘了吗?”

此人锦衣玉带随从成群,行为又极是霸道嚣张,看来出身不凡,只怕是位“官二代”。而原本指指点点的围观之人也已退至十步之外,无人敢对他的行为有任何异议。

只两天,她就已认清,在这世界生存是极不易的事,既然童慧妤想带上自己,何不趁此进府,得到一个糊口的差事?假使自己是得祸之人,进入童府未尝不是一个好的躲避之法。然而这童大人有顾虑,她很清楚是什么。于是,她四下找了找,找到一块木板,一块黄土块,就如在黑板上演板一样,工工整整地书写起来。

壮汉见大势已去,不由得软了下来,哀声道:“小姐!救救我吧!请将大狗唤开吧!”

但不管如何,事情都是自己惹的,不能连累他们。

自己也真是笨,丢钱袋就好了嘛,为何将包裹也丢了?不过转念一想,人家见她随手一抄就抄出个钱袋,那被她宝贝着不肯丢弃的大包裹里面岂不是有更多的宝贝?那时,他们可就不只是会去抢散开的钱袋,只怕会连自己一并抢了去。还是将包裹一起丢了,好让他们看见自己是真的一无所有,也许这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她摸摸腰上的钱袋,这是林晗包裹里的,有几张银票一些碎银子散铜板,她不放心放在包裹里就绑在腰上。她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钱币价值如何,而且也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不敢贸贸然地就将银子花出去。

而且,这自己动手采来的草药,味道竟不是特别古怪。往好的想,毕竟也是一种“绿色食品”呢!

这毒蛇所咬之处乃是脖子!她如何敢在这么脆弱的地方开一个口子放血?但她明白放血的方式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个,还可以用嘴吸,只是,她是个有洁癖的人,就因为洁癖还与家人闹过很多次不愉快,到这里来后虽屡屡突破心理防线,可如今要她用嘴将这毒血吸出,光想着,心里都翻腾不已。

这么小的一个人,竟能散出如此慑人的气势!

他好像不对劲。

她不死心地出几个音试试,“我不信”——“呃唔嘶”喉咙就像破了牛皮的牛皮鼓、塞了棉花的大喇叭,出一阵极其难听的嘶哑怪异的声音!

为何会“心酸”?因为左盼同情他们,同情他们的孤苦无依,同情他们的寒酸漂泊,这是她对社会底层的弱者的同情。然而她不能告诉他们,她要给他们重塑一个新生活,既然这封建社会是“学而优则仕”,就从识得的第一个字,培养他们奋进的思想,向上的斗志,获得锦绣前程。日后再不能对他们同情,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卑微的。

“如此……便表示你同意了?”文武嘴角扬起,看着她,想笑却抿着嘴,于是嘴角便一抽一抽的。

“真的吗?”文施不敢相信地轻声问。

“真的!”左盼不容他们质疑地大声回道,“姐姐会教你们识字的!”

“哦!哦!太好了!姐姐教我们识字咯!姐姐教我们识字咯!”孩子们顿时雀跃起来,欢呼着,跳跃着,绕着小院快乐地奔跑起来。

一时,小院洋溢着快乐幸福的味道。

“噤声!”文武忽然站在一个高台上,大喝一声,这一声竟是有些威严,震得一群孩子动作定格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分。

原本欢笑震耳的院子顷刻间又静了下来,院子里所有的人包括左盼,都惊诧地望着他。

文武无视他们异样的眼神,表情异常严肃,“若要在此学识字,便不可在院内喧哗!日后……姐姐说话之时也只能听,不可有异言!”文武在说到“姐姐”二字时稍有迟疑,其他的话却是斩钉截铁的。

左盼明白他的用意,都是因为她的声音。她声音不知为何一直是沙哑怪异的,虽然也能说话,却是很难听音量也很小。在旁人面前她还是很少开口,怕见到他人看怪物的眼光。文武这是在维护她呢!

左盼笑了,把手伸文武,食指勾了勾。

文武不明白她要干什么,意外很听话地走下高台站在她面前。左盼忽然伸手给文武一个大大的拥抱,“小武武也在保护姐姐了!”

“唔……”文武满脸通红,不知是被她勒的还是害羞的,“放……开……”

“还说我讲话时不可有异言,最有异言的就是你!”左盼没有放开,抱紧他并在他背后用力拍了拍。

众萝卜头仍是僵立在原地,仍是安静一片。

忽然,“噗!”一声空前响亮的“放气”声毫无预兆地响起,众萝卜头才捂着鼻子怪叫着四散逃开。

一个**岁光景的大头男孩红着脸站在原地,低着头嚅嚅地说:“今天……今天吃了地瓜……”

“哈哈哈哈哈!”左盼再也忍不住,放开文武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左盼这一笑,众人像得到了允许似的,一个个地都放声大笑,直笑得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