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在办公大楼内开会,委托他将闻慧接到后,直接送到粮食局仓库的那套小楼安歇。

“哪个小姑娘?”秋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秋鲁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他相信樊二柱会无条件服从的。

“樊二柱,赶来的同志们都辛苦了,你将他们都请出屋吧。白天还有许多革命工作等待他们处理的。”

县里统共只有三辆小车,屁股下的这台嘎斯,还是自己假公济私从部队借过来用的,此刻因保密需要和确实无法再往里塞人,秋鲁亲自担任了驾驶员。

“是因为坏分子劫持女知青才将他击毙的,是这样吧!”

“我现在不是空35军的主任,只是一个被革命群众四处缉捕的坏分子。”

周宇散步完后,本想趁着现在心情不错,与昨晚那个癔症的小姑娘轻松聊一聊,可能的话,借机开导一番。再次走向晚间歇息的地方,这才现坟地里离自己昨晚安歇处不远的地方,居然又多出个满身泥污的小姑娘。

周宇已经下定决心不打算走了。

他的努力颇有成效,通过跟踪和细致观察,他现吕继红明显是被那个知识渊博气质不俗,长得还有几分帅气的右派份子肇飞迷住,陷入爱河不能自拔了。自以为周边无人时,她瞧着肇飞的那幅眼神,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其中蕴含的膜拜和脉脉温情。而她的所有喜怒哀乐,都随着肇飞对她态度当时的亲疏而变化着。

吕继红脸口未洗漱就被村妇女委员急匆匆拽出门,说是去见县里下来的专案组领导,蓝蓝目送其出门后,在堂屋后的灶间里一边慢吞吞地刷着牙,一边歪着脑袋沉思。

脸上兴奋得红光满面的小肖民警,用手指头指点着肇辄,哈哈大笑起来。

肇辄是被晚风吹落到脸上的高粱穗子,和爬上他胸脯的黑蚂蚁蜇醒的。

是自己营救肇辄的事儿被察觉还是肇辄被捕咬出了自己?

看来其今后仕途的前程也有限的很。

几人闲扯着,气氛渐渐融洽,再后来闻兰又得知黄大姐是省城派到下面去负责知青工作的干部,老家就是这里,与闻兰目前也算半个老乡,于是话题更是投机。

尽管6一凡感觉对吕继红的怨气和对肇飞仇恨,如同这滔滔的大白河的水般汹涌不歇,但他仍压抑着自己的满腔怨恨,耐着兴致欣赏完了那对狗男女的精彩表演。直到那对泄完了的男女风停雨歇,依偎在一起喁喁私语时,他有些担心给他俩现踪迹,这才起岸披上衣服回了屋。

“王组,别的人放了没问题,但伤人的肇事者,特别是那个煽阴风点鬼火的,我觉得还是该作为坏分子打击。”

肇辄的案子看上去性质似乎很严重,但一个十三四的小屁娃子懂得个屁,判刑都不够岁数,还说不定是别的什么人闲得无聊搞出来的花样,值不值得费神去破案都难说,因此,孙干事心底是没当多大事的。但小张押送肇辄到县看守这么长时间还不返回就有些奇怪了。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送人到医院救治吗?为什么不来医院碰个头交接一下工作替换自己呢?孙干事有些纳闷,于是决定打个电话回所里,汇报一下自己遇到的情况,并打听一下小张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秋鲁其实知道有身份的来宾,包括那个代表总理前来主持追悼会的显赫人物“章秀才”,都会从主席台后的侧门进场。进场前,按例也会先到休息室小憩片刻,接见一下家属,再和其他有身份的来宾寒暄一番,然后才会踩着点进入会场出席会议。他是有意到大门口接待普通群众的,这是秋鲁坚持的,并不是追悼会的议程规定。他的目的,一是可以给前来参加追悼会的普通干部群众留下亲民的良好映象。当然他现在的级别,与普通人众心目中具备亲民形象要求的那个级别还差的很远,但他不介意早些这样开始做;二是他想避免在休息室提前见到那个显赫的京都来人,除非不得已,他也根本不想和“章秀才”们有什么非议程内的接触,尽管他知道这样会得罪“章秀才”和他所代表的沪江新生派系,但他更知道自己的行为,一定会受到老将帅们的欢迎,他觉得自己更需要赢得老将帅们而不是“章秀才”们的欢心。所以他今天到前门迎接客人也是刻意而为的。

“猴子”和光光、进进三人再次从黑集市穿过的时候,“猴子”现或蹲或坐的村民们眼里都虎视眈眈瞅着自己三人,他心底冷笑不止,还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这些垃圾,平日里冲突起来,不成群结队没有一个人有种独自上前的;动起手来,一见血就浑身抖手脚打颤;遇见不要命的知青狂的时候,或者某个气焰嚣张的叫嚷要灭他们全家时,就吓得像绵羊一般软了腿脚,或者干脆抱头鼠窜。他现在只是没时间和他们纠缠,否则全部弄死他们。

原来,上午有人打电话到城关派出所,举报说有个叫肇辄的坏份子子女,因不满党和政府对他父亲的打击处理,抄写了很多反动标语准备来县城散和张贴,目前正在革委会招待所伺机作案。匿名举报人甚至还爆料说,该人也许还身怀偷窃来的军用物品或者军事机密。城关派出所听说事涉反革命份子预谋作案,甚至可能涉及盗取军事机密,于是不敢怠慢,派了当班的孙干事和小张直接去了革委会招待所。俩民警刚到招待所大门口,正好遇见饭后出来的肇辄,瞧瞧长相与报案人描述的坏份子子女一致,于是就拦下了他。名字是对上了,不过看他相貌老实,一脸天真烂漫,孙干事觉得这半截子孩子与反革命份子实在难以吻合,原想盘问一番,没啥大问题就让他走的,但小张急于破大案立功,坚持要带回所里审审再说,肇辄也很配合,所以这才未采取扭送的方式,而是包夹在俩人中间慢吞吞朝所里走去。

闻兰现在最着急的就是要见到秋鲁,她急欲搞清这个问题,否则,沉重的巨石头压在心底,令她彻夜难眠,终日无法正常思考。

“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饭后,罗前进矜持地点点头,起身背着双手先离去,樊二柱拉着肇辄闲聊了几句,见肇辄爱搭不理的,也只好尴尬地说要告辞。肇辄起身欲行,樊二柱扯着他的一条胳膊说道:“你等一会儿,二柱哥可能还要在城里呆一两天,你帮二柱哥带些东西回去,我这就去拿。”

罗前进接过肇辄递过来的介绍信扫了一眼,看到空35军的抬头,也看到了上面肇辄的名字,点点头很无奈地说:“你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我先进去问问。”

“你先出去吧,我要打几个电话。”

周宇摇摇头

“跟在我后面。”

“我听伯伯的!”

“这不是儿戏嘛!”

吴哲的独唱过后,就是压轴戏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中军民鱼水情那一幕了。

“小眉上学去了吗?也该放学了呀。”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我购买证上的指标不是狗屁用处都没有?”

“。。。”

“樊二柱同志,我不是回答过你这个问题吗,怎么又谈起它来?”

“我和我的同志们,认为我们的‘二月革命’是彻底失败了。那个人革命成功后就把自己视为了神,正在用封建的假社会主义,愚弄欺骗所有的人为其政治目的服务,结果搞得民不聊生,人怨。所以我们要举行我们的‘十月革命’,推翻当代秦始皇,用真正的社会主义,取代现在的封建的假马列主义,解放老干部和广大知识分子。你懂得这些吗,肇辄同志?”

转身再到东屋的窗下,他马上就听到了细密的鼾声。有顷,似乎还传来了低低的女孩喃呢的梦话声,他估计这应该是俩女孩的住房。试着到正中推一推堂屋的大门,门是关着的。既然这里是女知青宿舍,那么晒谷场对面北屋肯定是男知青的住屋了。没想好下手的对策,他决定暂时还是先到北屋瞧瞧动静再说。

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国家干部和有知识、文化的人,全部都以各种名义打倒和流放了。干部是靠边站,各级政权由愚昧和无知识缺文化的工农兵及造反组织掌握着;有知识文化的,管你是老肇那样的教育新闻工作者,还是牛凤那样的文艺卫生战士,甚至是那个小姑娘吕继红那样的学校学生,则全部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名义下放劳动。国家政权的顶端是封建的式家长,他的思想就是各民族的思想,他的意志就代表全民意志,他的话一句顶一万句,是不容违背的圣旨。全国人民只能跟随着他的思路,今天对外反对美帝国主义;明天又去反对苏联修正主义;后天则对内继续搞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把所有人分成“黑四类”和“红五类”,由“红五类”去打倒和管理“黑四类”;大后天是什么解放全人类等等。总之,从六年前的那场所谓文化革命运动开始以来,人人都不干正经事儿了,成天价参加各类运动闹个不停气。国民经济停滞不前,群众和基层干部、部队中下干部实际生活水平在逐年下降,不满情绪日益增长。敢怒不敢言,直至不敢怒也不敢言。好在统帅站出来了,军队中一群象自己一样志同道合的,有知识和有理想的青年同仁站出来了。

“那是你不用心,或是分析问题的水平未达到。”

时辰已近黄昏,再不赶紧,要回到两百多里外他所在空军某部的基地驻地就得车行夜路了。他是个近视加夜盲,最害怕的就是走夜路。

“小吕啊,你是正在争取入党的积极分子,最近也少见你来和我交流思想了。我希望你不要总与6一凡那样的坏人搞在一起,别人会有想法的。”

吕继红嘴里漫不经心的回应少年,神思已飘忽到了天边,脸上漾着笑意。

小姑娘听得出老肇的话语很诚恳,是至肺腑的心声,情不自禁挽住他的一条手臂轻轻摇晃着,她的俩小辫子也左右摇摆跳动着。

“红红姐在吗?”

“来了哇。”

“我学文学艺术史的,国中时候数学就不咋的,物理化学那时候根本没有,你不教我怎么教?”

胡勇父亲在菜场切肉、剔骨,操刀的手艺很被人夸耀,不管顾客要秤几两肉,向来都是一刀准;卖骨头时,不管人家要几斤骨头,几砍刀下去不但无需复秤,且连脊骨带排骨的搭配都让人无话可说。看过胡勇父亲操刀且熟读“水浒”的,都难免会联想到“水浒”书中的那个同行“镇关西”,但镇关西是戏中人,胡父却是现实中的存在,这就不得不让人叹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