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船正好坐一个小队的新兵,闻人倾待她那个小队的人都上了船,正要迈腿,却被一个士兵叫住了,说是秋校尉找她。

“我会平安回来的”,晚宴结束,她向爹爹承诺,话一出口果然引得他落泪,不过是高兴的眼泪。

而且要亲自在报名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因为不能让下人代签,这可苦了蔺千叶了,不过经过一上午的艰难等待,终于大功告成,在等候的时候,她也没忘四处张望,确定闻人倾没有出现过。

她想过自己回到将军府后会遇到哪些状况,以及如何应对,例如被人认出自己不是正牌闻人倾后该怎么办,反之,他们当她是亲生女儿看待时又该如何相处,她以为自己可以应对的很好,却突然现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此时的虞无恕也没有入睡,白天他察觉到这个小表妹,如今是他的妻主,这次回来后有些变化,她眼中隐含的悲伤和要毁了周遭一切的恨意没有了,以往对他的厌恶也变成了冷淡。

男子的着装很严密,高高的衣领紧贴颈项,裙边也没过鞋面,脸上罩一层浅色薄纱,依照习俗,男子自七岁起就戴上了薄纱,只在未来的妻主面前掀开。不过,因为纱很薄,他们的容颜还是能看得到的。

闻人倾有一个痴爱的侍夫,出生卑微,她不顾两人地位的悬殊,硬要将其扶正,将军一个指令,那名侍夫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然而让将军措手不及的是,闻人倾为此和家里闹翻,不仅宣布再不娶夫,更是从此酗酒度日。

凛不同意母亲安排的婚事,他说非要他结婚的话,他只会娶她。

和濮阳尹打过交道的虞子游自然也了解她敢这么做的原因,但对这个肆意躺倒休息的表侄女则是既羡慕,又咬牙,还有些疑惑。

她当然也知道人们对几大将军嫡女的评价,镇西将军的嫡女获得的评价最差。

其他嫡女自小就常去娘亲的大军,耳濡目染,在参加新兵训练前就打下了不错的基础,就比如濮阳尹,还有的嫡女十三岁就参加了新兵训练,那是镇东将军的嫡女。唯有她,自小受宠,从没有去过军队,学识也不怎么样,听说脾性也差,还因为一个侍夫和家里闹翻。

但依船上所见,传闻倒不可尽信,她脾性是有点差,很冷漠,话也少,对顶头上司也没有多少敬畏,该吃吃、该睡睡,我行我素。但耐得住性子,自上船这么些天,也从没听她叫过一声无聊,安静的坐在那里,比她们这些长辈都要沉稳。

再者就是对干粮白水没有任何不满,而这些东西对于自小养尊处优的将军嫡女来说绝对是难以下咽的,但看她吃着干粮的样子,自然的让虞子游觉得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

这更激起她对闻人倾莫大的兴趣,而对于她这个千瓦灯泡的关注,闻人倾不予理会,此时的她对虞无恕有些担心。

即便罩着面纱,她也能看出他的脸色几日来愈见难看,吃的东西也很少,濮阳尹曾劝他躺下休息一会儿,都被他摇头拒绝。而劝说他休息的也只有濮阳尹一个。

要说虞子游和当今女皇也是表姐妹关系,那她自然也是虞无恕的姨母了,但闻人倾察觉,虞子游对他反而没有对自己来的亲厚,看得出他不好的身体状况,但也并未关心,难道也是因为“灾星”的缘故?

她知道他在强撑,也再次看到他用冷漠竖起的坚硬外壳,再累再苦也绝不在面上流露分毫,不在人前显现软弱,同时也挡住了别人的关心,其实不是不渴求温暖,是已经绝望了吧。

既然他想维持着那份外表的坚强,她便也不会打破,所以,她表现的“漠不关心”,尽管收到来自濮阳尹的怒视,因她对夫郎漠视的愤怒。

濮阳尹在京城见过闻人倾很多次,很了解这个自小被骄纵的将军嫡女,打心眼里看不起她,当这人迎娶虞无恕的消息传到北疆时,她气得跳脚,她和娘亲都很欣赏虞无恕的才华,才不在意什么灾星的说法,会打仗的就是好样儿的!

可那不学无术的闻人倾怎会配的上他?娘亲和军中的其他将领也都替他可惜。

没想到会在去南部的船上看到她,本是新兵的她却坐在了将领坐的船上,果然是娇生惯养的人,一点儿苦都吃不了。不过,这点儿她倒是冤枉闻人倾了。

看她初始时对虞无恕表现出一点儿关心,可是后来就不闻不问了,只管自己睡觉,对她几番怒视也不见效果,无奈只能作罢。

不过在船终于停靠在岸时,卢副将带着随从率先出了船舱,接着是伸着懒腰的虞子游以及秋校尉,闻人倾则是走到虞无恕身边,握上了他的手,很冰,“走吧”。

她的手很暖,手上微微加重的力量传递给他,也让他疲软的身子似乎也有了力量。

此举被濮阳尹看在眼里,就觉得这人先前还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下船的时候却这番举动,前后不一,就皱皱眉头,绕过二人先一步迈出了船舱。

借着她手上的力量,他慢慢站起身,平稳了一下身子,她才迈步。

这个码头只有她们这一条船停靠,不过前后不远处,可以看得到新兵也开始登上其它码头。这些码头都有伸向江里很长的石筑墩基,所以要走到岸边还有十来米距离,前面的几人已经快走到岸边了。

闻人倾牵着虞无恕的手,走得很慢。二十几日船上颠簸的生活,刚踏上平地肯定还有那种摇晃的感觉,更别提耗了太多精力和心神的他,此时的他,也仅仅是靠意志在坚持而已。

走到岸边停下来的虞子游、秋少珂、濮阳尹三人,回头看着牵手慢慢走近的两人,一人冷漠,一人淡漠,风扬起了他们的衣摆,翩翩缠绕,跃动在两人那缓慢而又一致的步伐周围,竟让三人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走到三人近前,她松开手,和秋校尉一起回新兵那边,虞子游则往她管辖的新兵那边走,他和濮阳尹去镇国大将军那儿报到。刚走几步,他回头看向她走远的身影,“照顾好自己”,这是他心里未说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