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宇文灵殊激动地阻止我,“别这么说吧,否则我会觉得愧疚。你还能信任我,我很高兴。”

“那请三殿下现在行刑罢!”

我见赵誊果然不出所料地亮出卑鄙嘴脸,轻蔑地抬起头,环视四周,楚尚庸面色更加灰白,霍信不动声色,余下的几名大臣和将领都被赵誊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再看赵葑,他表情微微失望,手指紧按在腰间“流采”剑的剑柄上,似乎正在犹豫不决。赵誊手下的护卫已经听命上前,看到我目光转去,他终于一咬牙,上前阻拦道:“住手!”

赵葑声音抖:“不,我不能给你机会。”他全身因为紧张而僵硬,又见周围并无魏军,这才狠夹马腹,挟着我向东南而去。

浓密的尘烟呛得人双目刺痛,我在两座火红的宫殿之间焦躁地徘徊,包括箕豹军在内的魏军已有数千人赶去灭火,冲天的火光仿佛是为挑衅这些自不量力的人们。延春殿的大火已经烧到殿顶,可是我不愿相信,自己竭力想要保护的人已经找不回来。

江原听了笑得欢快:“越王殿下,嫉妒了?让我抱着睡,保证你也睡得香甜踏实。”他嘴唇轻碰我的眼皮,恢复正经道,“让凭潮给你煎服安神药睡一觉罢。”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在手中转着,沉默良久:“他到此刻都没有献城归降的迹象,看来是真的要与魏军血战到底了。赵誊权欲熏心、猜忌多疑,却又向来自负,也许真的宁愿战败而死,也接受不了屈膝投降的结果。”

江原正色道:“只要公孙帮主肯接受我的安排,尽管对洛阳的兄弟放心。我已拟定奏章,请皇上准我设立专管东南沿海一带的海事官署,公孙帮主与帮内当家可分别就任主管官员,到时保护往来商船、清除小股海寇便是你们的职责。梁昆、屈涛等人也可作为分支负责洛河水道,仍旧归你统管。”他话锋一转,“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过去逃亡南越的黑蛟帮残余势力还未扫除干净,希望公孙帮主替我将他们一网打尽,尤其是殷实等当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回到城中时天色漆黑如墨,用过晚膳后,我照旧到江原住处听他归纳今日军报。踏入院中,却见江原房内半点灯光也无,静悄悄仿若无人。我心中疑惑,抬手敲了房门几下,仍旧无人应答,正想去找燕飞问江原去了何处,却听房内一个暗沉的声音低低传来:“凌悦?”

我神色凝重:“赵誊弑君杀父、诬陷我害死母后的真相,自然理当昭告天下。不过他若真的拼命要求自保,定然还会不断派使者前来求降,那时也未必不可斟酌。”说着又觉微微遗憾,“只是我过去总想,何时见到仪真公主,一定向她郑重赔罪,现在真的见到,却连一句像样的致歉之语都说不出来。她一腔热情期望就此停战,终究还是要失望了。”

仪真一笑:“那大哥就当我同二哥一样,任我自生自灭罢。”

我闻言微微一震,竟不知如何作答。仪真问的,分明是我二人的将来,可是我要怎样向她解释?不由抬头看向江原,江原却不看我,牵着踏墨的缰绳不知道看向哪里。我整理思绪,斟酌片刻才道:“越凌王已经从南越消失,与公主的婚约理应自动取消。赵彦已然臭名昭著,更配不上公主清白之躯。只期望干戈止息后,公主可以另择良栖,从此圆满幸福……”

江原笑眯眯地看着我:“一位故人。”

我思索片刻,站起来对斥候道:“传令裴将军,不得伤到百姓分毫,军队原地等待,既不要退,也不要进!”等那斥候出帐,却叫来贴身一名护卫,交给他一枚令牌,小声叮嘱,“你去密会裴将军,叫他立刻在那些关外百姓中散布消息,就说长沙之难并非魏军本意,都乃受赵彦逼迫所致,只要赶走赵彦,令他无法指挥军队,魏军自退。”

我沉下脸:“那你也用弄假成真火烧屁股很好玩么?万一我也回来程雍一个人怎么挡得住宋师承?”

大船已经被火笼罩几乎看船身我全身关节因为过度紧张而硬到附近时已觉筋疲力尽。少魏军还乘着小船分散在中搜寻什么一艘载有箕军向我靠近他们看清是我都激动万分急忙将我救到船上:太好了殿下平安无事

进嘿嘿笑道:你哪里是越人明明是魏人难道我姑母是假”他又对于景庭道于军师久仰越王殿下身边果然个个都是人才啊!本王是顺口说宋师承决不是针对你。”于景庭急忙起身客套进眼睛在他身上遛了好几圈才大声向原询问交给他什么任务。

江原没笑,看着我:“我只是觉得你撒娇方式别具一格。难道在别人面前,你也这么多愁善感?”

于景庭神色从容:“田大人,晚辈并没有言下之意。”

齐贵眼睛一下子湿了,赶紧别过身去擦了一把脸,又重新面向我:“属下会记住他一辈子,还要照顾他父母一辈子!”

“当然可行!”我替他扔掉手里书,拉住他,将他拖到地图前,“浏水绕城而过注入湘江,城东面绵延数座山丘,由此长沙地势较周围低矮。如今适逢雨季,我军只要在浏水上游另筑堤坝,屯留江水,然后决堤灌城——”

“你不只要为祖辈平冤昭雪,还要继续在南越建功立业,所以不给魏留下准备时间?”

定睛看去,果然是程雍在泼凉水,几句话说得众人讪讪起来,渐渐都闭了嘴。程雍却盯住武佑绪不放,讽刺道:“程某这么多年才知道,原来武将军最拿手不是对阵杀敌,而是谄媚上司。”

于景庭听了垂下目光,对我调侃无动于衷,神色间反倒带了几分伤感:“殿下很想见他么?”

他将托盘向冯栩手中一放,正色道,“冯将军,真正有才能人在我魏一定可以得到重用,真正一心为民人,绝不会在民生艰难时抽身离开。放弃南越,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赵焕已是前车之鉴,赵誊不救襄阳,不重能臣,也终会为他私心付出代价。”

程雍道了声:“是!”便转身离开。

等到我安排好一切来到帅府江原已经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我:“凌悦你以前是怎么坐?”

我忽然想起来问:“尚远捷呢?他不是也率兵突围,难道……”

我低低一笑:“于兄尚且希望保全家眷,对所有遭受战火波及的百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战之后,伏尸千里,留下满目疮痍,征战双方无论谁胜谁败,亏欠的终是百姓。我征战来去,双手已是洗不净血迹,便算倾尽毕生之力,又偿还得尽么?所以正需要于兄挺身而出,替百姓挡住几分刀兵屠戮,你怎么反倒袖手退缩?”

6颖急忙拱手施礼:“下官想与将军单独一叙,烦请摒退左右”

“那不是去江陵送……”燕七瞪大眼睛,好容易将“死”字咽回去,“太子殿下也同意么?”

我气得无语,故意从他身上踩过,穿好马靴盘膝坐在一边。江原爬起来,也开始整理自己的战衣和兵器,边整边无耻地感叹:“风雨交加,漫漫寒夜。若非穿着铠甲不方便,真乃温存良辰也。”我听得丢他一个白眼,他接住,还来一双炯炯青眼,好像能直看到我铠甲下面。

江原没有否认,低声道:“等到城破之后,由我主持,为他们建个英雄冢罢,与这次攻城牺牲的魏军将士一起。他们生前不能尽其所能,至少留给后世一个英烈声名。”

我搪塞地笑:“你哪里瞧出我急?”

江原胸有成竹:“徐将军不需为此担忧,我与越王自有准备。”命时谦道,“你去布置,五日之内,命斥候摸清城外越军动向。”

我急忙站起来叫了一声:“阿干!”追到营帐门口。

江原抬头一笑,忍不住在我的脸颊轻碰了碰:“这么红。越王殿下,离开我太久了,是不是很想念?”

裴潜怒气稍平,同情地看我:“原来你是亲自选出的人才。”接着转到我身后,关切道,“你自觉伤得严不严重?铠甲都变形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找随军大夫看看。”

我神情依旧:“梁王非在他处迎敌,岂有不听帅令之理?”

“老匹夫!你以为我想救你?”我怒喝一声,将手中的马缰用力一收,燕骝突然前蹄腾空,将梁王甩下马去。我跟着飞身落地,冷冷道:“实在抱歉,舅父你脑满肥肠,太过臃肿,我家燕骝载不动你!”

我听了心中微沉,低声对裴潜道:“梁王只怕是中了霍信的诱敌之计,一路追杀而去,遭遇埋伏。霍信善于示弱,忍耐力也极强,易于出人不意,攻人不备。你去传令,大军就地驻扎,摸清双方战况后再行动。”

江原见状也向江德请战,只有我在旁沉默。

其实早在江德率大军出之前,针对关中、蜀川的军队早已经秘密开始行动。虞世宁任西路主将,领兵十五万从函谷关悄悄进入关中,与武佑绪的十万关中军会合后,兵分两路。虞世宁联合秦王麾下驻军围取南越在关中领地,击溃驻守越军,由秦王军队控制关中诸关卡。虞世宁继续南下入汉中,与程雍会合,自剑阁入蜀。武佑绪则自陇上南下,过阴平关,沿外水河道直入蜀中,与程广会军。

江原在桌下戳我,也微笑道:“周大将军也曾有此顾虑,其实儿臣的意思也是先放一放霍信和赵葑。不过江淮之地两军胶着向来严重,双方领地时有错杂,摩擦不可避免,还是适当安排几次交战,别让越军看出破绽。只要不触及历阳,霍信应该不会多管闲事,至于赵葑,就让他在广陵呆着罢。”

江原嘿嘿一笑,也不整衣服,倾下身子在我脸上和颈间不断吮咬。我不觉被迫后仰,浑身升起一阵阵奇异的感觉,既令人渴望又令人想抗拒。只听江原在我耳边轻语,用得意满足的口吻道:“看来分开一阵也不错。”

石岱赌气不起,怒道:“就为这个,我生殿下的气!老石对殿下誓死追随,殿下怎么能这样不信我?还说什么要战场相见。老石只愿与殿下并肩作战!谁想不通,硬要与殿下为敌,老石也决不当他是兄弟!”

燕九大怒,冲过去拎起那名年轻的箕豹军:“哭什么哭!一个个脓包也似!你们还算军人吗?”

话音刚落,数支利箭从身边擦过,将船头两名船工射落水中,裴潜燕九等人立刻拔刀护持在我身前。裴潜怒喝道:“突然兵戈相向,你究竟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