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杜长龄刚出帐,江原立刻冷哼一声,将书信揉成团抛到地上:“麟儿已经是世子,还用得着再封王么?如今父子同爵,尊卑不分,成何体统!也亏父皇想得出来!”

因此如果从长远来看,江原的决定是对兵不血刃的最佳诠释。假以时日,赵军上下离心离德,高级将领便可以被招降,这才是对赵国最沉重的打击。

我愤怒地反驳:“你才极乐!分明是极痛!”

江原扶着我的肩膀在原地坐下,闭目运息了小半个时辰,又吐出几口鲜血,这才缓缓睁开眼:“好厉害的劲力!”

6颖想了想,手指在茶水中蘸了一下,在桌上划出几个字:“殿下,不妨如此……”

赵军眼中射出惶惑与怒意,宇文灵殊表情却依旧镇定:“请问燕王,您又如何知道了本将军在此埋伏的消息?”

江原深深地蹙起眉:“凌悦,你不要紧么?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在梦里流泪。”

江原神色严肃,霍然转身道:“燕七,传令燕三率五百名燕骑士协助虞世宁,对阵时专冲司马景中军,能杀掉最好!传令虞世宁深沟坚垒,时刻防范赵军突袭营地。”

薛延年笑道:“听程将军慷慨陈词,莫非有把握赢过司马景?”

我低头看看四处乱淌的茶水:“可惜了一杯好茶。”

心里好像有一道墙塌陷了,当日不曾了解的种种闪电般在心头掠过,我怔怔回想起那时的情景,想起他抑制不住的怒火与□。

江原笑,握紧我的手:“你以为我像他一样看不清真相?为将为帅,自然只应看到利害交错,一时恩怨算得了什么。但是今日不杀他,我真怕将来会恨都来不及。”

我深吸一口气,暗自向一侧倾斜身体,借助绳索的力量紧紧勒住伤口,企盼这样可以止住不断涌出的血流。半边衣袖早染得血红,湿乎乎贴在身上,淅淅沥沥的血珠顺着指尖滚下,我开始觉得有些轻微眩晕。可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出事,我必须随时注意陈显的变化,在适当的时候与他周旋,免得江原拖延时间的心思被识破。

陈显冷笑道:“你倒是想得够多!”

我淡淡道:“方才下属们起了纷争,那位下属一时生气便走了出去,想必片刻即回。”

那将领径自进去禀报,片刻过后便有军吏出门传话:“将军请特使厅前说话,从属人等一律在外等候。”

“命你为先锋,率五千骑兵即刻启程,秘密埋伏于曹阳西北的山林中。务必在两日内赶到,待烽火燃起便攻下山来!”

我看着一队队骑兵从身边越过,低声道:“不管前面我说了什么,最后那句话却是真的。我早就后悔了,以后除了公事,希望殿下别再找我。”

我有些迟疑地接过,惊讶之色流露在脸上。江德微笑道:“朕别无他意,只是你的眉眼神韵令朕想起一位故人,不由得便想与你亲近。”

我皱了皱眉,瞧他带着那一股威风凛凛的劲儿,十分看不顺眼。见他走近,我不去瞧他,回过头问那小倌:“好了么?”

“算不得高明,既然奈何不了殿下本人,我只有在你战败时逃之夭夭了。”

江原眼中似乎透出一点笑意,向旁边示意道:“车里再谈。”

凭潮又下劲在我脊背某处施了一针,吼道:“疼么!”

我道:“是。”

我含着怒意瞪他,江原收敛了神色问:“胸口怎样?呼吸得顺畅么?”

我急道:“别伤了他!”

我将他送到门口,江原突然顿住:“凌悦,我在想,如果你现在不是失去武功,对我的态度会不会不一样?”

江原看着我,没再说什么。

江成在旁微笑道:“三弟说得好,我魏国敬重勇士,虽然这位易将军不肯归降,我们晋王府却一样善待无异,绝不会逼迫羞辱于他。”

我终于忍无可忍,恼怒道:“江容!你猜我敢不敢将你刺成残废?”这一喊不要紧,门外的侍卫立刻闯进来两个,明晃晃的军刀架在胸前。

孙膺脸上露出些许狰狞,阴声道:“不用看别人,只看见你就忍耐不住了,老子现在就将你当场做了,看哪个贵胄能将老子怎样!”

梁寇钧诺然称是。

江原在怀疑,我自己又何尝不觉得震惊?可是我不能承认,更不能相信,即使在现在这样的境地,即使早已放下了曾经的一切,我不能让过去的自己无从依托。

江原不为所动道:“等到了南越,只要你的未来夫君肯教你,你练多少遍我都不管。”

江原转头问道:“你说什么?”

父皇点点头,面色微微缓和,却双手掐住我腋下,猛将我浸入水中。我吓得大哭,眼看水渐渐没到胸口,只有不住哀求,旁边的宫女太监早已吓得软倒在地。直到呛了一口水,父皇才停住手,沉沉道:“彦儿,记住你刚才的话,若是对父皇有二心,别怪父皇像今天这般对你!”

武佑绪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向殿下暗示一下也好,免得引起误会。”

我点头,讽刺地一笑:“可惜,我无法验证你的假设。现在我已经被你搞到无处可去,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处置我?”

我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双手徒劳地推他肩头,忽然想起秦淮河上的一幕,心脏狂跳得就要脱出胸膛,一口气堵在喉头,居然说不出话来。

他警惕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个看去六十多岁的年老犯人拨开身上草席坐起来,他刚想说话,眼睛却定在我脸上,摇摇头道:“唉,又一个。”

这时车子和马匹驶进了一个小小的胡同,帮里打前哨的兄弟来到我车外禀报:“九当家,咱们到了。”

公孙叔达点点头:“你们都出去,我与他说几句话。”几个当家全都用犀利的眼神看我几眼才离开,屈涛拍拍我也跟出门去。

我干脆道:“一天多少银子?”

我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常态,也向他轻松一笑:“皇兄,这么晚不在宫里歇息,为何却来等弟?”

我听了心里一凉,模模糊糊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皇兄不指望她们杀了我,却仍是派她们行刺,那是为了什么?我不动声色道:“连你可能败露皇兄都猜到了,足见他比我狡猾十倍。”

“嗯?”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左侧次席上坐着一个白胖的中年男子,正是刘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轻哼道:“未必。父皇行事向来三思而后动,你以为他单单防我么?皇兄当了五年太子,最近一年才得入住东宫,直到现在大小宴会还是开在太子府。”

这么想着,我一步步向江原走去,都说眼睛可以反应内心,我此刻心中如此愤恨,应该是十分骇人。江原本来还在笑,渐渐地表情僵在脸上,他飞快站起身,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来。还没待我有何动作,他已经牢牢抓住我。我大惊,想要反击,却怎么也击不准,朦胧感觉到江原扯着我的身子飞向地上滑去。一瞬间脑中模糊,我只知道这次是彻底栽了……

黑衣小孩侧身一躲,却顺势将他双手捉住,锦衣小孩自然挣不开,涨红了脸道:“你放开!否则我会杀了你!”

江原轻轻笑道:“我十几年前曾来此一游,印象很是深刻,如今故地重游,想看看以往的风景,没想到竟变成了酒楼。”他转了头看向河水对面的得月楼,似乎有些出神。

武佑绪想了想,不由点头。

我一把扶住花架,只觉得这戏愈演愈不可收拾,只要皇兄略动心思,我途中遇刺的事恐怕就这么被圆过去了。略稳了稳心神,我以最快的度出了宫。抬头看天色尚早,为让皇兄“放心”,正该回王府一趟。

江原冷笑道:“可见之前被困丹凤,是南越人有意示弱,为了争得联军的主动权而设下的计策。”他转头看我,“这个宋然,果真不是个简单角色。”

我眉头紧皱:“他一直不简单。”

江原命道:“燕九,拿地形图!”说着下了马,就地坐下,仔细看了一会,指着地图上道,“不管是赵军还是越军,没有人知道还有我们这支军队在跟前。现在大雾正浓,陈显坐镇长安,他的援军收到大战的消息后,要想驰援也很困难,我们只要派出五百人埋伏在西北方向,就可以拖住他们。这里,照常理推测,应该是陈熠中军所在,我们只要直冲过去,应该可以遇到陈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