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大雁朝之时,许承恩还是黄口小儿,如今已经是舞勺之年。稚嫩的少年面貌上已多有沉稳之貌,不出声之时缩在一角任何人都可以忽视他,若是有意,他就如一柄直立晴天的大刀,横在宽阔的大草原,立马单刀横扫千军。

夏令姝轻声问:“砍谁的脑袋?”

再过了三日,66续续的人已经全部集结,龚忘一一分派任务,唐烆立在他的身后就如一杆闪着寒芒的标枪,指着每个人绷紧的眼球上,逼得所有人聚精会神不敢一丝含糊。

下了几天几夜的雪,彻底将秋季最后一场战争留下的血腥气给覆盖,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他靠得太近,她就习惯性的偏离点。他揪着她的手臂,她就只望着不远处的小太子。

睡梦中感觉自己还如往日一般搂着夏令姝,夏令姝的怀里有顾钦天,一家三口倒在诺大的龙凤床上热乎乎软绵绵香喷喷。美梦进行中,脸颊上‘啪啪’几下,把他惊醒了。

顾双弦倏地瞪向这一位暗地里协助自己登位的弟弟:“是我们疏忽了。当年,我们就该将定康王的府邸翻个底朝天,将他的余孽全部绞杀干净,也省得到了天下战乱之时被他们趁虚而入。”他不该心软放掉了定康王的女眷,说不定里面有浑水摸鱼的小辈。虽然赢得了一时的赞颂,对未来而言却是留下了大患。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母后怒,也是最后一次。从那以后,母后对父皇再也没有了笑颜,并且广招秀女充斥后宫,任由父皇朝三暮四、三心二意也无动于衷。

夏令姝淡淡地道:“既然如此,等这里散了,本宫就向皇上请旨,将安怡下嫁吧。”

夏令姝居高临下的从十二角飞燕楼望下去,只看到漫山遍野的桂花树林。月白的小花一簇簇的点缀在绿树之间,风吹数摇动,怡人的桂花清香扑面而来,让人沉醉。

屋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顾双弦褪了衣裳的上半身青红紫绿一块块,有些地方都渗出了血丝,看起来颇为吓人。夏令姝曾经无数次见过这两兄弟打架的情景,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触目惊心。

夏令姝抱着太子遥望了一会儿,对着姐姐笑道:“赵王怎么来了?”

夏令姝让人呈上一副画像,展开来放在桌案上,淡淡地道:“那公主皇上见过,是雪国送来的圣公主。”

宫女耍尽心机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连唯一可以给她带来荣华的儿子也被夺走,疯了。一年之后,她出现在顾双弦面前,却是要毒死他。

吃过了午膳,皇帝兴致很好,让人拉上了厚实的窗帘,等到殿内暗下之后,自己偷偷从殿外捧上一个水晶樽来。樽里有一朵巴掌大小的盛开的雪莲花,扇形花叶层层叠叠,花心橙红艳丽。花开在砾石间,四周围着一圈晶莹碎冰。连着冰凉的水晶樽一起捧在手中,只觉得是捧着一份易碎的心。

“这皇宫里只有他还记得我,只有他在乎我。他为了我抛却了六品官职来当小小的侍卫,我是他的一切。”

不多久,夏令姝问他:“若是真的与侍卫有染,皇上要如何处置?”

夏令姝低声道:“等会去请了太医来给皇上把脉,兴许是皇上这些日子操心战事,身子不适。”小卦子刚刚领命而去,内殿传出惊呼一声,不多会儿,皇帝提着睡得流口水还在睡觉的太子跑了出来,苦着脸道:“昨夜谁轮值的?居然又让太子撒尿在床上了。”他抖了抖衣襟,岂止是床上,他的衣衫从领口一直蔓延到大腿处,都是蜿蜒的一条湿漉漉的痕迹。瞧见夏令姝,就笑道:“今日休朝,不陪朕多歇息一会儿。”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说得好听,里面又有多少女子忿恨不屈的血泪。夏令姝不是弱女子,逼急了,宁折不弯,玉碎瓦不全才是她的复仇之道。

一个宫殿,明明人口众多,顾双弦却觉得萧条。

夏令姝道:“皇上,你不疼惜他。”

这头有人轻笑道:“想来是后宫里人都老了,皇上腻了,所以看着都提不起兴趣。听闻这一次有邻国送来公主和亲,个个国色天香,兴许能够让皇上重开龙颜,为皇家开枝散叶。”

夏令姝缓缓呼出一口气,螓道:“皇上稍等,臣妾去取些物品来。”

二刻,高悬的月亮总算缓缓爬了下来,清凉地如一块塞牙的冰糕。

“那些粗汉子哪里比得过我们的汪大人博学多才。”

夏令姝对朝政有些了解,自我封闭之后,这才断了对朝局的灵敏把握,听了这些话她也不表意见。

“其实,也蛮好的。每日里日上三竿起,夜里看书累了再睡,有空就逗鸟、看书、栽花、刺绣,偶尔弄点糕点。”

“噗噗,噗。”

“他是朕的儿子,是太子,他的死活都由朕来决定,不是你带走他就可以避免死亡。”

夏令姝点头,让人打赏。另一边摆驾凤弦宫,让人准备沐浴等物,自己亲自抱了睡沉了的太子去沐浴。

张嬷嬷指着另外一个锦缎包着的东西,道:“巫蛊之物,暂时还未写下名字和生辰八字。”皇后随时会被废,德妃和原昭仪年老无法独宠后宫,顾双弦是个好色的,新人们还没有全部尝尽,这些个东西自然而然未派上用场。

一番折腾下来,两夫妻已经满头大汗,望着哼哼唧唧如猫叫的儿子只觉得身心俱疲。

“不准!朕不准!来人,叫史官来,写圣旨,即刻册封三皇子为太子,赐名钦天。”皇后娘娘的嫡子,是上天赐予的孩子——顾钦天!

“啧啧,你又开始冤枉我了。你的脸皮在你身上,怪我做什么?皇上,你是这天下之主,少耍一些顽童性子,我是你的正妻,不是你的娘,不会无条件地容忍你,哄着你。”

夏令姝眼神一暗,低声笑道:“你不也是。别人要我的命我就给,你当我夏令姝是什么人了?皇上,你太暴躁了。”

顾双弦沉声,再问:“传了太医没?”

她才踏入殿门,就听得一声哀号,显然有皇子挨打了。哎呀,可不是她的错。

今日过后,这宫殿中的大半秀女品级都会比此女子高。

“屁话,本王要带着你一起回去。”

夏令姝再说:“我看到夫君了。”

定唐王一怔,微转头凝视着她。夏令姝将刀锋在眼前比划了两下,笑得淡然:“必要的时候,你得舍下我。我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兄弟,为了他的娘子而死。”

定唐王问:“你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