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字,算标点符号不?”雷耀文哭丧着脸问道,这辈子写过的最长的文章连题目在内都没过9oo字。

烟雾中,两个人的身体出咯咯的响声,好像豺狼在啃骨头一样,听上去异常恐怖,同时那股恶心的尸臭味越来越浓,熏得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江晓风不得不撕掉袖口的衣服,塞住自己的鼻孔。

黑影道:“不杀他们,我们就没法活,害一命,活一命,大家互不相欠。”

“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许我可以帮点忙。我的眼见好,可以在晚上看见东西,只是你要帮我瞒着小辅导员,女人挺麻烦的,让她知道了指不定搞出什么事端。”江晓风回答道。

“去野外考察?”江晓风的反应远没有张颖想象中那样兴奋,甚至有几分冷淡:“我就算了吧,我身体不行,在野外要再晕了可没人背我回来。”

丁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问道:“你今天为什么送了这么贵重的一瓶酒给我爸爸?比黄金还贵的酒,我可付不起这笔钱。”

丁菱很怀疑罗天宇此时出现是父亲的安排,原本想冷言冷语挤兑他几句的,但看着父亲殷切的笑容,许多话顿感说不开口,只有硬着头皮听罗天宇海阔天空的扯淡。

“不是我,真不是我……”毛召财吓得脸都白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凑热闹会凑出这种祸事来,一双能把砂糖板栗炒熟的铁手竟然起抖来。

6安花钱是招纳肯卖命的打手的,张召重武功再高,不动手也就是个花架子。日子一长,6安也不怎么待见他,随手把他扔给儿子做了个保镖。上次在江家张召重被江晓风三拳两脚打成猪头,回去以后6军烈添油加醋一说,令6安非常失望,当天就将他赶了出来——每个月可是八千块钱供你起来的,就是养条狗也知道汪汪叫两声吧!

江晓风也不说话,接过扔过来的砖头,捏在手里运力猛然一抓,半块裹着水泥的青砖竟然被他捏成了沙子。掌门人顿时傻了眼,戏谑的笑容僵在脸上,半天消不下去了。他的功夫已经炼到一掌可以劈开四五块青砖的境界,但要像江晓风这样,不搓不揉,只是五指回收就将青砖捏成粉,别说是他,就是向来被他敬为天神的去世的师傅也做不到。

“你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夹杂不清的,是不是看书看多了把脑子看坏了?本掌门在你家等你大半夜,连口水都没喝过,你凭什么说我偷鸡摸狗?你看看你房间少了什么东西不曾?”

“呸,美得你的!”万紫唾骂了一口,左右瞧了瞧,脑袋凑过去低声说道:“你听说婚托这个职业吗?”

张颖一跺脚:“星期天晚上到三教小礼堂集中开会,下周开始军训。”说着头也不回地蹬蹬蹬下楼了,任凭江晓风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叫她。江晓风莫名其妙地给人凶了一顿,自己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得罪这位美女“老师”了。

“哼,这还用问?一个十二岁就能从家里逃走,到处闯荡江湖的人,又怎么会被几个小混混给打倒。”江日华插嘴道。

江晓风离家的时候,江暮雪才九岁,她对大哥的记忆并不清晰,只是记得以前家中有那么一个影子,喜欢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水池边看花看草看鱼看星星,却不和别人玩。后来这个影子消失了,她的生活也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对于她来说,这个影子与其说是血亲骨肉,不如说是遥远宇宙中的一个黑洞,看不见,摸不着,只有通过逻辑关系来证明其存在。八年的时间,自己都已经记不清这个大哥小时候的样子了,难道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鼻涕虫的模样?

江暮雪没有说话,只是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孙献英知道她是心中虚也不计较,但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光头青年却忍不住了,跳起来手指住江暮雪骂道:“小婊子你得瑟什么,你知道老子是谁么?我告诉你,我爸爸就是滚地龙6安!你哥哥抢了我女人,都上报纸了,今天你要是不给老子说出个一二三来,老子扒了你衣服玩够了送你去南非!”

从此之后,江云为儿子请了不计其数的少儿教师,希望可以开启他的智力——在江云的心里,儿子就是妻子留给自己最后的礼物,他实在不愿这个礼物在自己的手上出现残缺。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江云的希望在一点点的消亡。尽管他为儿子请了全国最好的儿童教师,但江晓风依旧是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一个人对着天空呆,看星星看月亮,望着水池里的倒影一坐就是半个小时。

易寒风有些尴尬,用手捏住胡子干咳了两声,颔笑道:“三年前一别,想不到今日方得重逢。雪地抚琴,千钧危卵却稳如泰山,薛燃之风采依旧,逍遥散人名不虚传。”

江晓风接过来,也没有细看顺手丢到一边,看得皮诺面部肌肉一阵抽搐:“师傅您轻点儿,东西不经摔——”

“你们先认识一下吧。”江晓风两只手做了个交换的手势,对鹰爪门众弟子说道:“这个,算是你们的表师叔——你,你的表师弟——皮诺曹,对了,你们不是都不会盯梢追查吗,找他,让他教你,这个他拿手。”

“皮诺,皮诺,我叫皮诺。”皮诺赶紧纠正,伸手和在场的每个人握了握手:“本人现年二十四岁,善于观察,有丰富的侦察经验,师傅手下四大金刚,我排第五位,你们就跟着我混好了。”

这个排名有些稀奇,但让祖千秋愤怒的是皮诺的那句“你们就跟着我混好了”。他是掌门人,作为掌门人就应该有掌门人的尊严,江晓风让皮诺“教”他们,已经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了,现在居然有一个小年轻跳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跟我混吧,这让他情何以堪?

祖千秋的掌门架子是几十年来养成了的,颐指气使地支派几个徒弟已经成了习惯,最近虽然被江晓风扫了面子,但那是被打服的,他自身的掌门人底蕴还在。对方这个年纪,原本给他当徒弟他都要考虑考虑,现在还想出来当大哥?祖千秋不介意给自己这个表师弟一点颜色看看,先教教他什么是尊师重道。

“这个,是小师弟是吧,来来来咱哥俩好好亲近亲近……”祖千秋大大咧咧地伸出了黑乎乎的手掌——一双可以掰断砖头的手掌。

“师弟就行了,小字免了吧,还有比我更小的,你现在不懂没事儿我教你,多留心点儿以后就慢慢明白了。”皮诺天生一张贱嘴,向来是得罪人多称呼人少,满嘴跑火车自己压根儿没觉,得意洋洋的丝毫没有留意到祖千秋手掌的异样,毫不顾忌地抓上去。

小子哭吧你!祖千秋铁手一翻,好像一副铁箍异样拢了上去。

这一抓祖千秋足用了九成的劲道——怎么说也是小师叔的徒弟,虽然年轻了点儿,他也是不敢托大的——待会儿要是对方嗷嗷叫求饶了,自己就哈哈一笑放开手,说本掌门见到师弟高兴,一不小心多用了三成力气,没伤着你吧。嗯,干脆说只用了两成好了,师兄就要有个师兄的尊严。

皮诺倒是真没注意到对方的小心眼儿,他很热情地拉着这个便宜师兄的手摇了摇,很奇怪对方怎么捏着自己的手就不放了呢,还这么用劲,心想就算热情也有个度啊,这老头该不会是个断背吧?

“师兄,师兄你没事儿吧?”

看着祖千秋满脸通红,皮诺忍不住出声询问,他已经扯了三次手了,但对方红着脸使劲抓着就是不放,还越来越拥挤,他心里也有点毛——这该不会真是个老兔子吧?

呼——

祖千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恨恨地放开了手,他已经用出了吃奶的力气,但对方就是岿然不动,他也无可奈何。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了,在江晓风手下吃瘪可以当成是自己遇到了一个怪胎,可现在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自己还要吃瘪,难道自己真的老了?这让他有些难受,进而产生了更大的怀疑:长久以来自己每次和徒弟动手,不出二十招肯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现在看来,莫非这帮小崽子都是在糊弄自己?

江晓风把他的神情瞧在眼里,洒然一笑说道:“皮诺练的是金刚指的功夫,全身修为大半都在手上,你和他比指力恐怕是要吃点亏的。”

祖千秋老脸一变色,很快恢复了原状,“哼”了一声说道:“双手不过是点缀,腰身才是根本,把双手淬炼得再锋利,你能利得过钢刀吗?你这个小师弟实在练得不大对劲儿,要动起手来未必是我三招之敌。只可惜本掌门昨天睡觉扭了腰,否则定要好好指点指点你!”

这话他从江晓风口里学来,用得倒快,皮诺刚想出言反驳,一转眼瞥见江晓风冲他略略摇头,便硬生生忍住:“好好好,我不吐槽,保证不吐槽!今天我还没吃过饭呢,我先吃点点心垫肚子。”

说着拉了张椅子一**坐下,从桌子上顺手从餐桌上拿起块蛋糕往嘴里送。

祖千秋见他不敢还嘴,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痛打落水狗地继续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个可不是煎饼果子,这个是什么恩……苏拉……格底,几十块钱贵着呢,我们还没结账,你吃了呆会儿结账可要自己掏钱。”

皮诺直接翻了个白眼儿:“你以为这是喝广东早茶呢,洋人的东西,没给钱他就给你闻个咖啡香吧!”

祖千秋等人全都一愣:“没见小师叔(太师叔)掏钱呢?”

“刷卡呗……”皮诺大张着手正想进行一番嘲讽,忽然看见江晓风射过来刀子一样的眼神。

“嘿嘿,sorry,sorry,我不说,不说了!我从现在开始绝对不吐槽!”

要让皮诺管住他那张该死的臭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江晓风尝试了整整四年都没有成功,渐渐地也断了这个指望了。对于这次军训现疑似吸血鬼的事件,江晓风总是感觉有什么不妥,这是一种隐约的感觉,说不清楚的。不能仅仅因为自己这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就不顾多年来的准备,在这关键时刻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围着自己转吧?

没错,出现个吸血鬼对于许多人来说的确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但这个世界上每天都要生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这八年来他听过很多也见过很多——再说,要说骇人听闻,没什么事情能够比自己的诞生更骇人听闻。

几百年前,他就应该死了,终南山上的《当归》曲,就应该是他这一生中最后的绝唱,九月间飘落的白雪,应该将他的遗体掩盖。易风寒的剑是冰凉冰凉的,犹如万年不化的寒冰,他至今还记得那柄长剑从自己的胸前穿过感觉,那种彻骨的寒意他永远忘不了。

之后呢,老对手按照自己的意愿将自己埋葬在青松之下了吗?汉家儿郎能够躲过这场千年浩劫吗?他好像是带着这些疑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等梦醒来他却觉自己有了新的身份: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个含着金钥匙诞生的,注定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纨绔公子。

这就是所谓的转世轮回?那为何自己没有丧失前世的记忆?莫非自己真的是孤星命,连孟婆都不敢收?在一个陌生的家庭中重新成长,对他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对于有着血脉亲缘的家人,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艾情愫,这种情愫他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来才渐渐抚平。

这八年来,他到过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情,交了很多朋友,但对于自己的身份却愈模糊了——他到底是谁,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江晓风,是薛燃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