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侬坐在院落花园里的一个秋千上,轻轻的晃荡着。

这是一个美好的夏夜。

清凉的夜风赶走了白天的燥热,带来花的芬芳,草的清香,柔和的月光如轻纱般的笼罩着花园,花丛里不知名的虫子唧唧的叫着。

何以侬手撑着绳子,微仰起头,静静感受这份静谧与祥和。

四年了,她来这里已经四年了!

四年的时间里,她知道了很多事,包括韩叔叔,雪姨和母亲之间的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原来母亲冯雅琴因家境困难来韩家当女佣时认识了韩叔叔,两人一见钟情,而韩叔叔的未婚妻雪姨也深爱着韩叔叔,她不想失去韩叔叔,于是就用计逼走了母亲,母亲的离开对韩叔叔的打击很大,可是在韩爷爷的逼迫下还是娶了雪姨。婚后生活可想而知,家庭的压力,婚姻的不如意,还有对情人的思念,最终韩叔叔离家出走。

在外飘荡了五年,于一个偶然的机会,韩子群到了纪雪柔,只是那时她已为人妇,而何以侬也已经五岁,伤心落魄的韩子群再次离开瓢泊。两年后,何以侬的爸爸因病去世,冯雅琴病倒,而远方的韩子群听到消息后依然回来亲自照顾。

殊不知,满腹悔恨,绝望,却依然翘盼望丈夫的雪姨也在韩子群离开的第五年倒下,而她的丈夫却在不知名的地方照料着他的前情人。

这种伤,这种痛,雪姨要用多大的心才能包容啊!

当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何以侬不仅没有怨恨雪姨,心里反而觉得难受。其实她也知道就算不是雪姨逼走母亲,以母亲的性格也决计不会嫁给韩叔叔的,她和韩叔叔的门第之别就是她永远跨不去的坎儿。她是一个骄傲的女人,需要的是尊重,不是施舍。

或许,是母亲自己要离开,而雪姨恰好只是稍稍推了一下?

雪姨,那个水一样温柔的女人,在爱情面前也曾经如此强硬过。

爱情,爱情是什么?它真的可以让人为它生为它死吗?“小姐,小姐。”

王妈焦急的声音传来,略显肥胖臃肿的身子自凉亭出拐了过来,直朝着何以侬的方向走来。

何以侬放下秋千,整理一下凌乱的睡裙,微笑的看着她。

“王妈,这么着急找我有事吗?”

王妈拍拍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小姐,老爷,先生,夫人找您有事商量,正在客厅里等着呢。”

何以侬点点头,快步向屋里走去,王妈也跟了过去。

客厅里,韩老爷子,韩子群,纪雪柔分开而坐,表情都有些凝重。

何以侬慢慢的走过去。

“爷爷,韩叔叔,雪姨。”

纪雪柔招手让她坐到对面的沙上,看了看她脚底的站的几根青草,微皱眉头。

“又去花园了荡秋千了,怎么那么不听话,夜里风这么凉,怎么也不知道加件衣服,着凉了怎么办?”

何以侬笑笑,摇摇头。

“雪姨,我没事,只是刚吃过饭,睡不着就出来坐坐。爷爷,韩叔叔,雪姨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纪雪柔看看丈夫,韩子群朝她点点头。

“小侬,我和你韩叔叔商量过了,想让你去哥哥就读的学校读书。”

何以侬握在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摔下来,抬起眼眼怯怯的问道:“为什么?”

如果换到他就读的学校,也就是说她要搬到他居住的别墅。想起那冰冷的眼神,何以侬就浑身打颤,更何况要住在一起,那样的日子她无法想象。

纪雪柔从她睁大的双眼看出了她的恐惧,心里一痛。

都是她一手造的孽,才让儿子的仇恨那么深,而他又把仇恨全部转移到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身上。

纪雪柔坐到何以侬身旁,拿开她紧握在手里的杯子,轻轻的握着她的手。

“明年风儿就要高考了,你搬过去顺便照顾一下他的生活,最主要的是,有你在,他也许会收敛些。”

照顾韩霁风的李嫂已经几次向她汇报了,韩霁风不仅整天夜不归宿,有时候还领女人回家过夜。为这事,她已经多次向儿子谈了,可是看起来效果不佳,甚至有变本加厉之嫌。

何以侬面露为难之色,动动嘴唇,抬眼看到雪姨殷切的眼神,又看了看沉默的爷爷和韩叔叔,想说的话堵在心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韩家对她那么好,雪姨更是拿她当女儿看,现在雪姨身体不好,韩叔叔和爷爷也需要照顾,她又怎么好推辞。

可是,她又害怕见到他,一靠近他,她就会不由自主的颤抖。

纪雪柔看出她的犹豫,轻拍她的肩膀安慰。

“小侬,阿姨知道你害怕哥哥,风儿做的事确实有些过分,但他对你没有恶意,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而已。离开学还有些日子,明天我把他叫回来,好好劝劝他。”

韩子群叹了一口气,声音沉重,面色沉痛。

“都是我没有做到父亲的责任,才造成他现在这么极端的性格,都是我不好。”

何以侬心里一酸,连忙说道:“韩叔叔,雪姨我答应你们,搬过去照顾哥哥。”

韩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板,站起身走到何以侬面前。

“辛苦你了,丫头。”

何以侬连忙站起来,摇摇头。

“爷爷,没关系。”

韩老爷子轻嗯一声,随即看向大家。

“就这样办吧。时间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何以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韩霁风那双冰刃般的利眸。

来韩家两年,他对她做过的每一件事,给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仿佛是昨天刚刚生的。

她刚来到韩家,即使有韩叔叔,雪姨的关怀和疼爱,她还是在每天的夜里想念母亲。

她记得那天夜里太想念母亲,拿着母亲留给她的项链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惊动了隔壁的韩霁风,他闯进她的房间夺走项链。无论她的怎样的哭泣说对不起,无论她怎样的保证以后不哭,她甚至跪着求他把项链给她,他还是把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项链当着她的面扔了出去。

她哭喊着要去找项链,却被她一把揪住头,一个大力甩出去,撞到了桌子的边愣,鲜血顺着额际留下来。韩霁风一步步的靠近他,冷酷的眸子,嫌恶的眼神犹如见到恶心的苍蝇。薄而锋利的嘴唇迸出残酷的话语。

“你母亲是个肮脏恶毒的女人,我不允许她的东西出现在韩家,那只会弄脏我的家。以后别让我看到任何有关她的东西,否则见一件扔一件。”

她已经被吓坏了,只能惊慌的点头,在他离开后,不顾额头的伤,她疯了似地去找项链,一夜的遍寻却什么也没找到。

第二天,何以侬生了一场大病,雪姨问她额头上的伤,她撒谎说是不小心碰的。在那双有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眼睛下,她除了撒谎只能抖。

那年她十一岁,他十三岁。

“你只是韩家收养的孤儿,不要以为他们宠你,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韩家小姐了,在我眼中,你甚至及不上一只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