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琳妲,你还要去哪儿?”孟纯琬无力地斜倚着墙壁哀声低问,疲软的双腿拒绝再跟随前方精力充沛的娇小褐发女子移动半步。在一天之内逛完吧黎歌剧院区所有的大型百货公司后,她怀疑自己还有任何力气可以支持她可怜而无助的两条腿撑到梅琳妲的新目的地。

梅琳妲·康诺回过头,温暖的棕色大眼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缪司酒吧呀!你忘了吗?唔,还是我忘了说…不,不可能,我一定跟你说过,我不可能忘记提的。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钢琴手吗?或许你忘了,但我保证,只要你听过他的演奏,就再也忘不了。他的音乐就像…”她微仰起头,努力思索着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梅琳妲、梅琳妲…”纯琬连唤数声,终于成功地换来梅琳妲狐疑的一瞥。“我们不能明晚再去吗?”

她语气中的疲倦终于让过于兴奋的梅琳妲注意到她微微泛白的脸色。

“喔,对不起,我忘了你昨晚才飞来吧黎,会有时差的问题。”梅琳妲精致的小脸推满歉意,细细弯弯的秀眉也皱成八字。

“如果你今天早上五点半挖我起床去逛协和广场看日出时就想到,我会更感澈。”纯琬苦笑地。天知道她那时候多想拿床边五斗柜上的圣玛德莲雕像把梅琳妲敲昏。

“请原谅我。我真的太兴奋了,这是你两年未第一次意离开你的牢宠到夕卜面看看。”

“我并不住在宠子里。”纯琬轻声提醍她。“如果你对我的公寓还有印象,你一定会记得它…”

“很大,大得足够住下小飞象和它爸妈。”梅琳妲接口道,棕色大眼凝望着好友眉宇间抹不去的忧郁,轻轻叹一口气:“你知道我并不是指实体上的牢笼。我不晓得你在台湾那半年发生了什么事,但自从你离开台湾后,就把自己困在你亲手建的无形监牢中,一步也不肯踏出来。”

“我没有。”

“别跟说我没有,你自己很清楚。”梅琳妲双手抱胸,不赞同地瞅着她“你自己说,这两年来你有过半次约会吗?”

“没有人约我。”纯碗无辜地:“乏人问津不是我脑控制的。”

“那是因为这两年来你见过的男人只有大厦管理员。”

梅琳妲想大叫,但话到嘴边变成无力的低叹。

纯琬敛下长睫,低声喃道“我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约莫是意识到梅琳妲优愁的注视,纯碗扯动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梅琳妲,我累坏了,我亻门回去好吗?”

“朵拉…”梅琳妲心疼地轻唤好友的英文名手,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整个人愣了一下。

“梅琳妲,怎么了?”

静默半晌,她忽地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纯碗一脸茫然地看着好友。

“他的音乐。”

“谁的音乐?”纯惋不得不承认她的联想力永远追不上梅琳妲脑袋运转的逮度。

“那位钢琴手呀!”梅琳妲拉起纯琬的手继续往酒吧的方向走去,完全忘了她们刚才已经决定要打道回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不过酒吧里的人叫他‘希欧多尔’(theodore),因为他的音乐就像是神的赠礼,如果不是你的名字,我可能一时还想不起来。我第一吹听到他弹奏贝多芬的‘月光’时,就想到你。多洛夫斯基老师以前总是说、你是神的赠礼,但我觉得他比你更像,呃,也不能这么,毕竞如果不是你那个恶毒的妹妹…朵拉,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恩。”纯琬愣楞应了声,任由自已被梅琳妲拖着走。事实上,她很本不知道梅琳妲后来说了什么,她的脑中依然停留在“神的赠礼”这四个字上头。

“说到你妹,如果她不是有张跟你一摸一祥的脸,我一定狠狠给她一吧掌…”

梅琳妲义愤膺的话语在纯琬耳中全化成嗡嗡作响的杂音,空白的脑中缓缓浮现一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

她知道有个人弹奏的音乐也被人称为‘神的赠礼’。那个人名叫俞子真,全球爱乐人士昵称他为“zhen”对古典音乐界来,他的音乐是至纯至真的表现,但两年前他在台湾涉及一椿校园丑闻案,从此销声匿。除了他本人之夕卜,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件丑闻的真相…一个被嫉妒蒙蔽心智的愚蠢女人。

是的,她对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再熟悉不过了,每天睁开眼,她总会在镜中看到那个女人…

缪司酒吧坐落在幽暗的小巷子中,闪着紫光的霓虹灯招牌和门口微微透出的光线是店家唯一的指标。在繁华热闹的歌剧院区,这祥普通的小酒吧绝不会是观光客参观的景点,因此酒吧内的客人乎全是懂得门道的本地居民。

一名年轻男子半垂着脸走进酒吧中。他穿着白色羊毛上衣,搭配浅棕色长裤,外罩一件破旧的褐色风衣,头上那顶深棕色法国扁帽的帽缘压得极低,几乎遮去他半张脸。

他看来似乎极不愿引起他人的注意,但当他走进酒吧大门时,室内短暂的静默说明了他的低凋行事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

“希欧多尔,来杯白兰地暖暖手如何?”一脸大胡子的酒吧老板咧开笑容对年轻男子招呼道。

年轻男子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举步走向吧台,拣了个极角落的位子坐下。

“莲娜又问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帮她伴奏。”酒吧老板倒了一小杯白兰地给他,努努下吧指向台上身材惹火的女歌手。她身着一袭红色低胸晚礼服,姿态撩人地潢卧在钢琴上,充满磁性的迷人嗓音柔柔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法国情歌。

年轻男子没回过头看她一眼,垂低的视线似乎只对杯中晃荡的液体有兴趣。

“希欧多尔?”酒吧老板似乎相当习惯他的沉默,不厌其烦地再次询问道。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她的音乐不适合我。”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不过她没听到你亲口回答,就是不肯死心,或许你待会愿意跟她当面潜楚。”

年轻男子抬起头,深幽膝黑的东方眸子不带任何情绪地直望着酒吧老板两秒后再次垂下。

“或许我今天不应该过来。”他放下酒钱,转身就要离开。

酒吧老板慌忙拉住他“不过,我想我应该可以把你的意思转达得非常清楚,她一定能明白的。”

年轻男子停下脚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留下。

此刻台上的表演正好结,一名老客人回过头朗声问“希欧多尔,你今天要先为我们弹奏哪一首曲子?”

“就贝多芬的‘月光’吧!”

“不,我喜欢孟德尔逊的‘仲夏夜之梦序曲’。”

“那首侠名的‘纯真’比较好。”

“对对对,就‘纯真’好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替他决定了第一首弹奏的曲子之后,全部期盼地向他,屏息静待他走上小舞台为他亻门表演一曲。

梅琳妲和纯琬的桌子就在小舞台的正前方,但离吧台有些距离,纯琬看不他们口中那位希欧多尔的长相如何,也没有兴趣,她已经累得几乎快趴在小桌上。

迟疑了一会儿,年轻男子最后还是应观众要求走向小舞台。

“朵拉,我想你可能会比较想听贝多芬的‘月光’”不过我确定这首‘纯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梅琳袒语带兴奋地对纯碗,目光热切地注着走向小舞台的年轻男子。

“恩。”纯琬仍旧一手支着下吧,垂低著头,不太热络地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