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了回来，又瞥了一眼对面的云煦，他在专注地吃东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桌的对话。我想他是听到了的，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音量，连我都听得清楚，他没有可能不注意。
“少奶奶，穿这件绛红色的怎么样？”
“不，”他一本正经地摇头，“我得的，是心病。”
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儿上，过去的事情就暂时让它过去，我这么想着，心情稍稍放松，脚步也没那么僵硬了。
“够了！”
彩红的言语不多，只寥寥几句，我听在耳中，也有了另一番想法。不过想归想，我还是要把精力放到明天的见面上，自是回雅筑不提。
刘氏淡淡的一句，仆妇们都噤声轻步地除了偏房，我随意地一抬眼，便在这些人中看到了面善的几张脸，心中才一动，屋子里的人就差不多走光了。
回答得不明所以，我也不乱想，先将自己的问题解决，便又看向布菜的彩红，“宅子里的定例都是怎么算的？按人头的吗？那老太太那里是几盘几碟？”
我伸了个懒腰，把满身的睡意都伸掉，才下了软榻，任由彩红帮我往身上再加一件绛红色坎肩，我则是漫不经心地扣着盘扣。
这诛心的话一说完，乔太君是气得狠了，忍不住咳嗽起来，我连忙起身轻轻地抚了抚老太太的后背，再接过菊姑姑递上来的茶，服侍乔太君润润喉咙，这才慢慢地止了她的咳。
彩蓝听了。先是一喜。不过紧接着拼命摇手。“不。不。彩蓝可不敢第一个尝。那可是逾矩了。”
彩红这才收起刚刚的忐忑，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愤，“刚刚梅姨娘来过，说是要给少爷……给少爷介绍合适人家的姑娘，说要给少爷纳妾呢。”
若兮颔。嫣然一笑。“那是自然。原本我也准备去找你地。”
汪小姐的脸蛋更红了两分，纤手连摇几下，“家父不过是小本生意，谈不上是大户，夫人客气了。”
我沉默。将铜火箸儿和手炉放到一边。起身对彩红说道。“披风找出来。我出去走走。”
我叹了口气。脸上地笑却怎么也维持不下去了。冲彩蓝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才看向云煦。“云煦。你要问就问我吧。别为难她了。”
帮忙？我好奇地走上前。“大师请说。若是我能帮得。自然是帮地。”
“那晚上是你？”我直截了当地问她。
什么叫什么都没看见。还说地那么委屈？！
乔云宸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却也不是回答。“你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而云煦并没有继续追问。屋子里似乎一下子陷入了莫名地安静。我紧咬着嘴唇。坚定地站在窗下。哪怕是站上一晚。我也要将他们地对话听得清楚明白。
这一路无语。他没有和我说话。我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和他搭讪。只是走过地路越偏僻。甚至路过了一处我根本没有见过地灌丛。
我倒是没开口说什么，不过一直没有出声的大堂婶突然说话，“说起大公子，咱们云裳不是没定过亲吗？这对玉人，门当户对，真是天作之合，老祖宗，您怎么不开口撮合一下呢？”
“彩蓝姐姐。那就让青芽帮大少奶奶暖床好了。再在屋子里多置两个炭盆。想必就没什么大碍。”
我猛地精神了，这个名字，如同青阳镇一样，就好像被藏在了我们的话题之外，我和云煦不再说起青阳镇，也不再提起青阳镇的任何人或者事。
“大嫂，您就知道关心宝心，也不说关心关心我，哎哟，难为我一闲下来就赶紧来你这儿，不是说老三家的也过来了么？”
刘氏先上了马车，然后伸手拉我一把，我回过神，便借着她的力气也上了马车。马车里面的空间虽小，不过倒是舒适温暖，车四壁覆着厚软的棉绒，而身下是手感极好的羊绒毯子，加上这马车走起来也几乎让人感觉不出有动荡，这么晃悠悠的，真是享受。
没别的意思，那就是有意思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屋角的火盆把屋子烧得暖烘烘的，而我的心却还是微凉。
“听说前阵子，你掉了个孩子？”姑奶奶倒是直接，一开口就问到了我的痛处。
我的心咯噔一下，想起了梅姨娘的话，“嗯，这几天是挺忙的。”
她知道云河帮我找小福的事情？我的心一突，她知道了，那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小丫头冲我福了一礼，然后说道，“大少奶奶，奴婢只是想提醒您，天气凉了，这里尤其阴冷，千万别染了风寒。”
“那你现在可有事情做？”
“恭喜……”她嘲弄地勾起嘴角，“这么说起来，当初我都没有和你说过恭喜，现在想来，还真是对不住你了。”
饭罢，老太君又和我们闲聊了几句，便说乏先去休息了。原本欢笑妍妍的气氛，因为老太君的离开而马上沉寂了下来。
而云煦呢，他恐怕在等待的，就是我对这件事的解释了。
“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