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如何气她,如何怨她恨她,她都坚持非留下来不可。

“要来些咖啡吗?”在餐桌边服侍的夏绿蒂执起玻璃咖啡壶,轻轻问着薛羽纯,英文虽生涩,面容却是和善的,挂着盈盈笑意。

但在这里,体育课却制式规定非上游泳不可。

花了将近四个小时车程抵达的地方,竟是她怎样也料想不到的美丽乡间。

一念及此,薛羽纯不禁幽幽叹息,仿佛已翻过千遍的身子再辗转了一次,换了个姿势,精神的却仍处于无眠的清醒状态。

他们俩算不算是朋友?她真的说不上,或许说是天生的死敌更为恰当吧。

从中学开始,她与他像结下了不解之缘,虽然表面上是疏远着彼此,却又因各种主客观因素一点点、一丝丝,对方的形影在生活中、记忆里愈烙愈深。

一开始两人固然是彼此交恶,但后来傲天为了追求羽洁,经常在她家出入,两人由绝对的冷眉瞪目到偶尔交谈几句,到后来见面也能微笑点头,总算称得上朋友。

只是这样稍微融洽的关系维持不到几个月,便因为她与羽洁之间的心结连带影响了两人的和谐。

傲天因为疼惜羽洁厌上了她,见面总给她三分颜色,冷操热讽,她亦毫不客气予以反击,两人关系重新陷入冰点。

到她大二那年,无情从英国回来的成了她社团学弟,两人因缘际会成了知心好友,情况便更加复杂。

表面上两兄弟与两姐妹各自成了一对璧人,偏偏她与傲天互相瞧不顺眼,而羽洁竟又悄悄恋上了无情。

“我爱上无情了。”

当时,羽洁细微却坚定的宣称宛若落雷狠狠击中她,她急忙静定自己闻言摇晃不定的身子,躲在半掩的门扉后,震惊的明眸悄悄窥视房内两道赏心悦目的人影。

“你说什么?”房内男人粗嗄的嗓音响起,语气是无法置信的。

“我真正爱的人…是无情。”

她倒抽一口气,望着那线嵌在与她一模一样脸孔上润红美丽的菱唇轻轻埕露出令人不敢置信的言语。

“你…怎么可能…你爱的人是无情?”那微微颤抖、像极力压抑着内心光涌波涛的嗓音低哑地回旋“不是我?”

“对不起。”

“这是你一直不肯答应我求婚的原因?”那声音沉涩沙哑“不是因为想专心于演艺事业,而是为了无情?”

“是。”

“你爱他多久了?”

“很久了,傲天,很久了。”羽洁轻细的、急切的嗓音蕴着浓烈的愧疚与痛苦“对不起,傲天,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说,拼命忍着不说,可是…我没办法!”

她心脏一扯,看着屋内的男人一向自信的脸庞忽地刷白,性感的方唇微发颤。

终于,他一甩总是潇洒披在颈后的墨黑长发,挺拔的身子旋了个方向。

“傲天…”房内的羽洁心焦地试图唤住他。

“让我静一静。”他只是这般低哑地回应,如风的步履不曾稍停。

而她,悄悄把自己的身子更加隐入门扉后的阴影里,屏住呼吸不敢冒险让他发现自己。

不能让他发现她的。如果让他知道她在无意间听闻了羽洁如此拒绝他的求婚,那高傲不驯的湛眸肯定会笼上沉暗阴影。

她不愿在孪生妹妹亲手在他心上狠狠划一刀后还残忍地补上一记。

她不想伤害他…

薛羽纯蹙眉,过了大半夜依然清醒澄澈的星眸瞪向低矮的天花板。

为什么还不睡?她想睡了啊,翻腾辗转数个小时,为什么就是无法找到一个绝对舒适的姿势令自己安然入睡?

为什么每一次辗转只是令自己更加陷入久远以前,早该淡薄的记忆?

为什么要一直想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她的死敌,那个男人讨厌她,那个男人…还爱着羽洁!

他还爱着羽洁,深深地、浓浓地,就连远赴英伦,与另一个女人订了婚,也是为了能忘记那个他一直深爱着、却又重重伤他的女人。

“她现在在做什么?”

她想起晚上,两人正静静用餐时,他突如其来地问她。

“谁?”

“羽洁。”

听到这回见面,第一次从他口中吐露的人名,她心一颤。

“她还是在拍戏,前阵子刚受邀到日本,接了一部电影。”

“是吗?这么说她应该还是很受欢迎吧。”

“比两年前更受欢迎。”

“那很好。”他评论道,语音镇静平淡,她却敏感地听出其间几许干涩。

他还是爱她,还爱着那个曾与他倾心相恋,却又背叛他爱上另一个男人的女人。

他还是挣扎于情爱的痛苦中啊,沉默而傲然地品尝着那不为自己所爱之人珍爱的孤寂滋味。

就像她…像她…

一股莫名的刺痛忽地奇袭薛羽纯的眸,她眨眨眼,瞪着竟然已经微微流转着清晨天光的室内。

懊死的!为什么她还是睡不着?

她没睡好吧?疲倦的眼眸下刷着淡淡阴影。

为什么没睡好?阁楼的空间太小了吗?还是床褥不够柔软?

会不会是因为太冷了?时令逐渐进入深秋,夜晚的温度常是冰冽凉冷的,没有空气调节系统,又没有壁炉的阁楼…

“冷吗…他突如其来地问,微微粗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