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手里拿着刀,看着面前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

她跑到三楼雕花连廊的尽头,无路可退了。索性单手在围栏上一撑,直接从最高的地方跃了下来,跳到了一楼中央的空地上。

那女子低低垂眸,将长袖一挥,抬臂掩住了半张脸,低低道:“一曲相思赋,公子配佳人。”

这一句话把罗汉给噎的说不出话来,他挠了挠脑袋,小声道:“这怎么能一样……昨夜又没有这弹得跟鬼哭一样的琴声。”

“不对。”绮罗微微凝眉,自言自语道,“不对。”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前程似锦的人物,偏偏不肯安分。除了他本人,怕是谁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背道堕魔,让自己在朝夕之间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迟悟:“……”

这可就让绮罗觉得惊讶了。

这也不能怪绮罗。

当然,冰火城名扬在外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七年前,大魔头炽炀和屠龙宫前任宫主道无情在此大战了一场。

“自然。”绮罗不假思索地道,“你这么偏执,回过头来再杀上山怎么办?你以杀人为道,我可没办法放着你不管。”

“我?”绮罗眨了眨眼睛,朝他摆摆手道,“我没事,好得很。”

院子里很是整洁,青石的小道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石头的圆桌上面放着半新不旧的木棋盘,局中黑白子交错分明。水缸里盛了大半缸的清水,老树的枝丫着了新绿,半边探出了墙去。

迟悟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怨灵发出的尖叫声而感到困扰,反倒是绮罗,听的头疼。

绮罗闻言猛地回头,正看见三五只走尸从佛堂的屋顶上翻下来,绕到佛堂偏门处,直接撞破了窗户冲了进去,佛堂里面立时便人声大作,人群的尖叫声直刺耳膜。

可他终究是一个人,绮罗被另一群走尸绊住了,一时没法赶来。

曹宁看着这个抱着双臂站在他面前的一身红衣艳红如血的少女,听着她一句一句地说出自己的破绽,面上神色几番变化。

绮罗眨巴眨巴了眼睛,却忽然道:“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共情?什么是共情。”

“我们不用怕他,抓住了那个妖怪这个迷阵就能解开了,我们就能出去了!”他两眼放光,神情中带着一种扭曲的兴奋。他忽然怪叫了一声,直接也冲进了甬道里。

普慈微微颔首,便朝禅房走去了。

“可,可……”杜二的声音弱了下去。

绮罗飞奔在林木间,凌波踏叶。算来他们从那小溪边赶回来,大概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应该,还来得及!

绮罗一脚踹开了寺院的院门。

忽而,在一片混沌之中,她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叫她,在焦急地唤她的名字:“绮罗!”

她又不像迟悟,随手捻个诀就能把风给招来,一时间也拿这妖雾没办法。好在她胆子大,就这么在这林子里瞎转,也没觉得害怕。

现在取下了这束缚,她便就能看清了。仰头望去,一道如闪电一般的裂痕自下而上劈裂着延伸了出去,一直延伸到天空之中。

他朝床上一看,只看见床上的两人面对面地侧卧着,绮罗枕在迟悟的胳臂上,睡得正熟。两人的呼吸声平稳均匀。

还特么是个火柴精!

那摔倒在地上的男人:“……”

绮罗:“……”带这么个跟班有点丢人怎么办?

罗汉道:“别嚷嚷了,我们不是鬼,是人!你看,我们都有手有脚的,哪里就像鬼了。”

“谁跟你说我修佛了?”绮罗翻了个白眼,“我是正儿八经修魔的好不好。”

“小哥,除了茶水,有吃的么?”

迟悟沉默了片刻。

绮罗弯着腰,就快把脸怼到他跟前了。

“唔……头晕,晕死我了。”绮罗头晕脑涨的想要坐起来。

这可不赖我噢,你自己散掉的。

那伙计面上殷勤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一副眼泪都要给急出来的模样,操着他粗犷的嗓音忙不迭地解释:“对,对不起,客官。我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力气,我、我马上就去给您换个盘子!”

她古怪的脾气说来就来,立刻就开始找茬:“啧,啧啧,瞧瞧你。藏山寺堂堂名门,竟也会培养出你这样的没品没徳的弟子,竟然教小孩子说谎话,误人子弟,真是罪大恶极。”

“这魂魄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抓起一个就往嘴巴里塞,大口大口地啃着。一边啃馒头,一边心里想着,奇了怪了,那个家伙呢?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吧?

若是其他的人也就算了,死了就是死了,一个死人难不成还能兴风作浪么?即便是真的出了奇迹,死人还了魂,叫他再死一次就是了。

“算是吧。”迟悟回答得无比自然。

而第二次,则是在那之后不久。

迟悟甚是配合,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开道,一边走还不忘微微地旋过身来护着她。

拜托!你该好好考虑的难道不是你自己么?

他在把自己做的事,写在纸上?

看这身黑衣蒙面的扮相,不像是屠龙宫里那些家伙的做派,但要真是个摸进屠龙宫的小毛贼,迷路能迷到这里来的……也真是个人才了。

他用黑色的方巾蒙面,口鼻尽被遮挡住了,黑巾上方,只露出了一双如三月桃花一般缱绻多情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可现在睡着了,竟然显出了和往日不同的气息来。

呼吸均匀而绵长,即便是在睡梦中,嘴巴也微微嘟着,像极了他在后山养的那一窝小猫崽。吃饱喝足被抚顺了毛的时候,就会蹭到他身边打盹,东倒西歪地趴成好几团……

总而言之,竟然莫名让人觉得……还挺乖的?

迟悟望了她片刻,半晌,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仰躺着,抬臂挡在眼睛上。起初还只是低笑,渐渐便放声笑了出来。少年的音色清脆爽朗,回荡在夜空之中,到最后已是半点没有要收敛的意思了。

就是觉得好笑。

这家伙刚刚还一副霸道蛮横不讲理的模样,煞有介事要吃人似的,谁知道是个纸皮老虎。扑腾了两下还以为要翻起什么大浪,最后竟然把自己给扑腾晕过去了。

怎么想怎么有趣,就这么个凡事都喜欢乱来一气的家伙,刚刚竟还说要教他……

教他做天下最坏的事。

心头没来由的一跳。